是個郎中?不會是阿蘿的愛人吧?這是第一個跳入我腦海的念頭。我開始認真地端詳著他:
他身形雖有些瘦削,但是肩寬背直,顯得偉岸而挺拔,站在那裡,便如山中一棵生機勃勃的大樹。
我一個正當妙齡的女子,如此肆無忌憚地打量他,若是我以前在人世間所遇上的凡人男子遇上此事,若不是羞得滿臉通紅,便是出言調戲;更有甚者,只怕以君子自許,立時便要惱我無禮了。
然而他,他只是淡淡地看著我,目光柔和而澄淨。英秀如畫的臉龐上,帶著一種與他年紀極不相匹的、看淡世情的平靜。
但仔細看時,卻能夠發現在他的眸子深處,隱有神光湛然,似乎隱藏著一個無窮無盡的世界。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凡人的這五句詩歌,驀然間躍入了我的腦海。此時看來,竟似是專為他而撰寫。
他伸出一隻手來,說道:“姑娘,看你額髮都溼透了,定是剛剛出過大汗,可別在這涼地上坐得久了,我拉你起來罷。”
凡人男女之防極嚴,我們孤男寡女,又是相逢在這再無人跡的山中,但他將此話說來,態度卻是自然之極,並沒有任何淫邪或是忸伲之意。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握住他的手掌,他的手掌寬厚溫暖,手指修長,一如女子。我只覺那掌上一股力道傳來,便借勢站起身子,順便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衣袖拂動之間,我的鼻端突然聞到了一種極淡的青草氣息。
我望了他一眼,有些猶豫。雖然阿蘿先前曾經指給我神廟的方向,但此時面對這蒼莽的群山,我還是有些迷路了。
他和藹地望著我,眼底有一絲鼓勵的徵詢。我終於問了出來:“請問……請問,你知道去九嶷神廟的路麼?”
一抹訝異之色,從他的眼底一掠而過,但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溫和地笑了笑:“我當然知道,你是去進香的麼?那麼跟我走罷,我也正是要去那裡的。”
我們涉過山泉流淌的山澗,穿越一片又一片的密林。一路上他不時走開幾步,去採擷幾株生長在路邊的藥草,然後小心地放入身後的蔑簍之中。他並不與我搭言,我也只是靜默地跟在他的身後,心裡嘀咕道:“果然是郎中的習性呢!”
在那美麗而幽深的密林之中,我看見古樹在林中安然地生長,疏密的樹葉篩落下夕陽豔麗的光芒。幼嫩的藤蔓們吵吵嚷嚷地爬上樹幹,柔韌的莖條上擠滿了清香的小花。除了偶爾有清幽的鳥鳴劃破寧靜之外,便只有我們輕巧的足音在山徑上回響。
我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阿蘿還在盼著他去看她呢,他怎麼隻字不提?我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你是郎中?”
他沒有回頭,但話音中卻透出些微笑意:“我只是粗通醫書,還夠不上郎中的資格呢。”是這樣麼?我點了點頭,決定直言不諱:“你既然來了,不去看看阿蘿麼?”
“阿蘿?”他疑惑地停住腳步,轉過頭來看我:“你見過阿蘿了?”他果然認識阿蘿!我一陣激動,一股腦地把阿蘿對他的想念和情意,全部都講了出來,殷切地看著他:“她不肯下山找你,你就去看看她罷。”
陡然間有些詫異:一向在陌生人面前有些羞怯的自己,怎麼會在他面前說出這麼多話?
他望著我,唇邊漾開一絲笑意,彷彿春日裡枝頭的一抹陽光:“可是,姑娘,我不是那個郎中啊。”
我的臉“刷”地一下,紅如晚霞,而與此同時,一股莫名的羞怒湧上心頭:“你你你……為什麼不早說?你還騙我說你認識阿蘿,騙得我把人家女兒家的私房話都講給你聽了。”
他不惱,還是微笑著看著我:“你說話就象炒豆子一樣快,叫我如何插得進話頭?”我的臉紅更深一層,他見狀連忙擺擺手:“不過,我認識阿蘿,她與這郎中的事我也知道,只是不知原來這小妮子……竟是早對他萌動了情懷……唉,這傻妮子為何不早對我講,若是講了,我自會設法滿足她這個心願。可是如今……前些時日我下山去時,本也去那郎中店裡,想要買些中成草藥。不料走到跟前,但見他店門緊閉,竟然是關了鋪面。問過周圍街坊,聞說是前次他治好那將死的病人,一時間名聲大噪,被鄰近州府的一家富戶慕名請去治病,也不知何時方回。
唉,縱然是找著了那郎中,說服他來這山中,也不知來不來得及……”
我不解地望著他,方才一股怒氣早已無影無蹤:“怎麼來不及?阿蘿不是一直在那裡等他麼?”
他望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