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建築雖大,但也接待不了太多客人,所以往往只有少數,身份地位較高的,可以留宿寺廟。”夜紅翎解釋道:
“一般近處的,例如錢塘縣城中的百姓,會天不亮就出發,晚上還來得及回家。至於餘杭來的信徒,也會前往錢塘縣住宿。”
說話間,三人抵達禪院正門,伴隨人流踏入前殿。
只見一方大鼎佇立,其中嬰兒手臂粗細黃香奪目,青煙嫋嫋。
隔壁一株大樹懸掛絲帶、願望木牌。
有僧人售賣香燭,抽籤解籤,一應俱全。
前方正中,有佛寺建築風格大殿,雕花窗欞後,隱約可見佛殿金身。
因人流漸稀,逆流而上的三人便很醒目。
一名小沙彌迎面走來,雙手合十,目光落在夜紅翎那身玄色披風下的袍服,以及腰間佩刀上,淡淡說道:
“佛門清淨地,這位施主,還請將利刃寄存在門口。”
夜紅翎並未照做,而是拿出腰牌,道:
“本官乃餘杭斬妖司司首,來見一弘法師,有事商談。”
小沙彌並不意外,臉上也並無畏懼之色,聞言雙手接過腰牌,說道:
“三位煩請稍等,小僧去通報。”
說完,轉身便走。
俞漁小聲嘀咕:
“你這司首看樣子也不行啊,一個小和尚都唬不住。”
夜紅翎苦笑,小聲道:
“聖女殿下,雲林禪院背靠佛門,終歸是有脾氣的。若我們只是普通百姓,這群僧人或許還會和顏悅色,但我們代表朝廷,就不一樣了。事實上,這群和尚對朝廷官員向來不假辭色,偏生我們也沒辦法。”
這話聽起來似乎反邏輯。
按照常理,雲林禪院身處瀾州,勢單力孤,似乎該低頭軟弱。
但反過來講:
也正因其代表佛門,面對大周朝廷,反而會顯得格外強硬,因為一定程度上,禪院代表著南唐國。
俞漁叉腰,白皙小臉揚起,嘚瑟道:
“那還不如本聖女來表露身份。”
季平安瞥了這冒傻氣的姑娘一眼,冷靜說道:
“我勸你最好不要,那樣待遇更差。”
“……”俞漁哼了一聲,撇開頭去,不搭理他了。
而接下來,他們等了好一陣,都沒有人來接待。這似乎也側面印證了夜紅翎的話,禪院似乎在刻意“怠慢”,給下馬威。
就在三人等的有些不耐煩,天色漸暗,周圍的香客已經散盡時,幾名披灰色僧袍的和尚才姍姍來遲。
為首的中年人手中捏著腰牌,面無表情遞迴:
“貧僧乃院中知客,夜司首大駕光臨,鄙院蓬蓽生輝。不知有何貴幹。”
板著一張臉,說著場面話,態度給這和尚拿捏明白了。
夜紅翎見怪不怪,道:
“本官此行,乃是為了調查一樁案子,具體情況,還要當面與一弘法師詳談。”
知客僧人聞言搖頭:
“那不巧了。住持近日閉門研讀佛法,概不見客。夜司首有什麼話,可與貧僧說,待住持出關,再予以轉告。”
閉關?
聽到這個回答,夜紅翎面色有些難看。
若是正統的修行者,閉關的確並不罕見,但除非是極稀少的“死關”,否則也不至於不可打擾。
而出身“證道院”的一弘法師,並非正統“修士”,所謂的閉關就更像託詞了。
夜紅翎誠懇道:
“茲事體大,煩請通報一聲法師,斬妖司夜紅翎求見。”
知客僧面露不悅:
“施主此話何意?莫非覺得貧僧不配與你商談麼?”
夜紅翎胸脯微微起伏,終於壓抑不住怒氣,知客僧卻面如止水,嘴角甚至露出一絲哂笑:
“或者,夜司首準備強闖?”
挑釁意味濃厚!
季平安在一旁冷眼觀瞧,微微搖頭。
心想女武夫方才的話著實太“客氣”了,這何止是“不假辭色”,壓根就是刻意刁難。
偏生,夜紅翎身為堂堂坐井武夫,卻只能強壓怒火。
還是那句話,她承擔不起引發兩國衝突的責任,這也是女武夫執意邀請季平安前來的緣故。
在佛門與南唐,“大周國師”這四個字,遠比朝廷更有份量。
這時候,一個渾厚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何事喧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