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晁能發動一場席捲整個江南的大起義,說明此人並非常人。至少,領袖能力和組織號召能力應該是蠻強的。更重要的是,此人因為土地問題聚集難民流民起事,說明其對江南土地兼併的痼疾非常瞭解,用此人來協助自己完成土地改革,孔晟認為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第一,本王知你對江南豪門侵佔百姓土地的事兒甚為了解也深惡痛疾,所以本王要聽聽你的實話;第二,江南豪門兼併土地之風愈演愈烈,百姓手裡的田產被大肆侵佔,江南十三州之地,絕大多數的土地都集中在了士紳大族手裡,不僅導致百姓流離失所無田耕種無以生計,還導致官府無田可授。自大唐開國以來施行的均田制已經名存實亡,士紳豪門壟斷土地,截留朝廷稅賦,百姓苦不堪言。本王深知其害,所以才痛下決心,要革除此弊政。”
孔晟的聲音雖然輕微卻很堅定。
袁晁眼眸中掠過一絲興奮和奇色。讓他興奮的是,孔晟執掌江南最高權柄,若是孔晟真心要革除土地兼併的弊政,這對江南百姓來說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幸事。只是讓他奇怪的是,孔晟身為達官顯貴,為什麼會主動向自身權貴階層的根本利益下手?
袁晁定了定神,試探著恭謹道:“郡王,小人生長在江南,年長後又在臺州為胥吏,深知士紳侵佔土地之害。雖然按照大唐律,口分田年老身死入官,但真正還到官府的口分田卻是鳳毛麟角,大多數都被本地士紳擄掠而去。各地大族以各種方式將公田佔為己有,衙門能授的公田越來越少,以小人所在的台州為例來說,至去年,台州刺史衙門登記在冊的公田數目已經不足一頃,照此下去,如何向百姓丁口授田?”
“朝廷的均田令雖然限制土地買賣、佔田過限,但被授田的百姓土地不足,賦役負擔沉重,稍遇天災**,就被迫出賣土地,破產逃亡。或者淪為各地士紳豪門的佃客家奴。”袁晁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孔晟的神色變化,稍稍停頓了一下才又道:“單單是號稱江南二豪的義興周氏和吳興沈氏,嫡系旁系幾乎佔盡了江南三成之土地,至少有上萬口丁淪為周氏或者沈氏的佃客,向周氏和沈氏租種土地,繳納高額租金並替兩大家族承擔向朝廷的稅賦。”
“台州府四縣之地,至少有半數以上為義興周氏一族田產……”袁晁說到這裡,微微有些猶豫道:“小人魯鈍,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孔晟忍不住笑了:“本王找你來就是聽實話的,你但講無妨。無論對錯,我們私下交流,無妨無妨。”
袁晁深深凝望著孔晟,一字一頓道:“士紳豪門在地方佔有土地,百姓依附為奴,毫無人身自由可言,且說義興周氏而言,周氏在臺州、越州等地,幾乎是架空官府,一手遮天。土豪劣紳雖不為官,權勢卻凌駕於官府之上。”(未完待續。。)
第六百七十章 袁晁(2)
第六百七十章袁晁(2)
孔晟沉默著,突然拍案而起,怒斥道:“袁晁,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詆譭官府,妄言士紳干政、把持地方,該當何罪?!”
袁晁眉梢一挑,拱手凜然道:“小人所言,句句屬實,絕不敢妄言非議並詆譭官府。在這江南十三州,哪怕是三歲頑童,都知道士紳大族把持地方之害。袁某人一介匹夫,出身卑微,這些年深受其害,早已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話已出口絕不收回,但憑郡王處置!”
袁晁神色慨然不卑不亢,緩緩撩衣跪拜了下去:“豪門大族侵佔公田和百姓私產,此風蔓延整個江南,江南十三州表面上歌舞昇平安居樂業,實則百姓早已怨聲載道。若是郡王和朝廷對此依然置若罔聞,袁某料定其後必有後患,還請郡王三思!”
孔晟再次沉默了下去。實際上,他知道袁晁說的一點也不誇張,因為史上的袁晁等人起義就在這個時間節點上,轟轟烈烈數十萬人的大起義席捲整個江南山南,如果不是中興名將李光弼率官軍精銳剿滅,如果不是因為袁晁等人的起義軍本就是沒有經過訓練的烏合之眾,恐怕這場因為土地兼併和反抗賦稅而起的暴…亂…動…蕩,會持續很長時間,甚至會動搖大唐王朝的統治根基。
“袁晁,依你之見,本王該如何革除這一弊政?”孔晟神色平靜,淡淡道。
袁晁長身而起,神色凜然:“如果郡王當真有心革除弊政,就只有降低稅賦和還田於百姓。將各地士紳侵佔的百姓田產和官府公田,悉數收回,同時降低稅賦減輕百姓負擔,才有可能還江南一個朗朗晴天。”
“但是請恕小人直言,郡王要為民眾做主,就勢必要與江南豪門大族為敵,事關各族根本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