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思,卦仙,卦仙……對了,那人確是會算命的樣子,還口口聲聲說自己天生天眼,非要收自己做他的徒弟,還說……還說自己是無牽無掛……
待到想起白日裡卦仙所說有關自己命數的那幾句話,接著復又思起秦府門前的一幕,她身形輕輕一顫,腳步再也站不穩,晃了一下便歪倒在了桌旁凳上,心中卻是思緒萬千:那位卦仙當真鐵口直斷,我、我可不已經是無牽無掛嗎……秦逸……秦逸,你竟然如斯絕情,忍心不見我一眼就這麼去了嗎?想到逝去的丈夫,不禁眼眶又已溼了。
這時又聞得腳步聲靠近,接著就從門外走進兩人來。
進來的正是沈百翎和卜運算元。琴姬在日間聽聞秦府少爺逝世的噩耗後,難以承受打擊竟昏了過去,但即便如此秦府仍是拒不肯接納這位曾經的少奶奶進門,倒是秦老管家念著她與自家少爺的一番情分,私下塞了些銀錢給沈百翎二人,令他們好生照顧琴姬。卜運算元卻傲然道:“我卦仙的徒兒與你們這等凡俗人家有何關係?莫要拿這些銅臭汙了我們!”說著一甩袖將那些銀錢盡數掃開,只聽得叮叮聲響不住,那些碎銀竟全部釘入秦府大門上的金邊匾額中,個個深入寸餘深,直駭得秦府那些下人面如土色,他這才似是出了一口氣般冷笑幾聲,飄然而去。那些下人自然也不敢上前阻攔。
隨後他與沈百翎便帶著琴姬到了城中的昇平客棧,要了一間客房暫且安置下她。沈百翎幼時隨母親學過些粗淺的醫術,見琴姬眉目鬱結一股愁悶,面上又滿是疲態,知曉她此刻心神俱疲,正該好好休憩養神,是以點起寧神靜心的藥香令她一覺酣眠至今。卜運算元不耐等候,自去樓下廚房尋找吃食,只剩下他一人靜靜守在屋內直至琴姬醒來。
此刻他和卜運算元二人走進客房,琴姬看到忙站起身,她早已猜到自己暈倒後的一應事理都是這二人替她打點,萍水相逢竟能做到如此,心中感激之情難以遏制,深深行禮道:“兩位的大恩大德,琴姬感念於心,若有來日自當報還。”
沈百翎見她淚水漣漣,顯是還在為丈夫去世的事傷懷,忙安慰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琴姬,人各有命,枉自傷懷也只是徒勞。秦公子他雖已逝去,但若是知曉自己的妻子在人間如此傷悲,只怕在地下也不會安寧,你……你也不要太難過。”
琴姬轉過身去以袖拭淚,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道:“我那般待他,只怕他早已恨不得忘了我。說不定現下更不會不安,反倒早早輪迴去了。”話未說完眼圈又是一紅。
“輪迴不輪迴且隨他去!既然徒兒你已無家可歸,又無牽無掛,這便再無拒絕之理,快拜了師隨我去罷。”卜運算元卻不去理會沈百翎和琴姬的對答,只心心念念自己收徒的大事,捻著鬍鬚笑眯眯地衝琴姬道。
沈百翎無奈地看向地面,心道:琴姬正當傷心之時,哪裡還有心思去想這些?卦仙老前輩當真是舉止肆意,全然不顧他人感受。
果然聽琴姬幽幽道:“前輩一番好意,琴姬十分感激,但此刻諸事紛雜,實在無暇他顧。拜師之事,還請莫要再相逼迫。我現在只想要拜祭亡夫,在他靈前上一炷香,至於其他事……只好以後再作打算。”
卜運算元無可奈何,喃喃道:“不逼迫便不逼迫,命中註定的徒兒難道還能跑了不成?”想到自己所算的那一卦,頓時又有了信心,當下好整以暇地說道,“也罷,那就再給你些時日,待你處理完這些凡俗雜事,再收徒不遲。你先前所說,來日報還我的大恩大德,唔,也不必怎麼報還,我在江都有一住處,待你離開陳州後速去那裡尋我,便是報還,這你可不該再推拒了罷?”說著目光炯炯地看向琴姬。
琴姬見他目光中滿是殷切期盼,又想想自相逢以來這人確是對自己毫無惡意,更何況這人還幫了自己,當下只得應了下來。
卜運算元這下心滿意足,哈哈大笑:“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好徒兒,為師就在江都待你前來!”話音剛落便轉身向外走去,他一步跨出轉瞬就到了門外,忽地一陣大風從他站立之處刮來,風勢強勁,颳得人面上生疼視線模糊,沈百翎和琴姬忙伸手擋面,待到風漸止息放下手來,眼前哪裡還有卦仙老前輩的身影?
這位卦仙前輩先前為了卦象中算出的衣缽弟子不遠千里趕來陳州,又糾纏了琴姬那麼久,想不到得到琴姬一句應諾後竟又瀟灑起來,說走便走。琴姬和沈百翎追出房門,只見長長一條走廊,哪裡還有他的身影?當下兩人面面相覷,只得又回到客房中。
沉默了好一會兒,沈百翎只看著桌上燈火出了神,忽聽得琴姬輕輕說道:“少俠,那位卦仙老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