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紫英微微一怔,沉吟片刻便應了下來,過了良久又道:“喚我慕容紫英便可,少俠什麼的並不敢當。”
迎著少年似乎比之前溫和許多的眼光,沈百翎微微一笑:“恭敬不如從命。”
船隊駛出青龍鎮不知不覺亦有小半月,途中倒也經歷了幾場風浪,沈百翎身在其中見識了自然造化之力,更覺自己不曾隻身御劍出海頗具先見之明。海洋廣袤無邊,越往北行海島便越少,海面上浮冰卻是越來越多,迎面刮來的風亦是越來越冷,沈百翎與慕容紫英看在眼中,心中暗暗知曉,與這艘海船作別的時日只怕近在眼前了。
果然,這一日,海船在一座大半被冰雪覆蓋的海島邊停下後,向清便來到沈百翎與慕容紫英所居之處,道:“沈兄弟,慕容小哥,咱們這條船到了這裡便不打算再往前去了。我勸你們也別再向北邊走,聽說那邊除了冰雪什麼都沒有,到了夜間更是能把大牙凍掉,沈兄弟看著這般文弱,只怕受不住啊。”
沈百翎搖頭笑道:“向兄不必再說,我心意已定。這一路多承向兄照拂,這裡先謝過了。”說著拱手一禮。
向清忙擺了擺手:“都是兄弟,又是順路的事,謝甚!”頓了一下又道,“也罷,你們定要去,我也攔不住。我這艘船在這座島還要補給,又需新購些當地的貨物運走,索性便多等你們幾日。不過五日過後,你們若是還不曾歸來,我們可就先行一步了。”
沈百翎更覺意外,雖說早知向清為人豪爽,但想不到為了兩個初相識之人也能做到這地步,倒真是難得,當下更是謝了又謝。
與向清等人作別後,沈百翎與慕容紫英當即御劍向北而去。一路上果真如向清所說,海面上大大小小的浮冰無數,高空中海風更是凜冽如刀,刮面甚痛。行了約莫大半日,忽地風勢一緩,沈百翎這才覺得緩過氣來,只是又向前飛了不過小半個時辰,他便覺出不對來。按理說越向北周遭便越是寒冷,海風亦是愈發狂肆,可是到了此處卻反了過來,不只風聲止息,竟連下方海浪也平穩起來,一時間竟是不見半點波瀾。
“此處大有怪異。”慕容紫英環顧足下亦說道,停了片刻忽地一指前方,語聲中頗帶驚異,“那是……”
沈百翎隨之看去,頓時也是一驚。
只見海的盡頭,竟是灰茫茫的一線,分明無風卻隱隱可見墨黑墨黑的一片湧動,與尋常海浪的碧藍色澤大不相同,同海上白濛濛的天幕相互映襯更是十分分明,烏沉沉地看著好不壓抑,很有些詭異。
沈百翎足下仙劍未停,當下更是運足氣力催動其向前飛馳,慕容紫英自然也不落後。轉瞬間那一片墨黑便到了眼前,近看之下,這片海域更顯驚人。方圓數百里的海面俱是濃墨一般的烏黑沉鬱不說,分明無風卻還好像煮沸似的翻湧個不休,更古怪的是,這一片浩浩蕩蕩的海波竟彷彿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指引著,不約而同、運動不息地朝著墨海的中心湧起,拱起的波浪竟有百丈高,宛若一堵柔韌又堅不可摧的城牆,圍攏著這片海域的正中。
沈百翎心下納罕,忍不住引著足下春水劍降低少許,誰知撲面便是一股寒氣襲來,這片墨海上雖說既無風亦無浮冰,卻是比先前的那些海面還要冰冷數倍。
他正訝異,忽聽身旁落下清冷的聲音:“我曾觀《十洲記》,上書東海東北五千裡外,有一圓海,海水漆黑如墨,而謂之冥海……”卻是慕容紫英也降了下來。
“‘無風而洪波百丈,不可得往來’……古人誠不欺我。”慕容紫英這一說,自然也喚起了沈百翎年輕時的回憶,他喃喃背誦著曾看過的書文,審視著面前的盛景,眼中滿是感慨。
慕容紫英四下顧盼,眉頭卻漸漸蹙了起來:“此處頗大,卻無落腳之處。你要尋的那人,總不會如千年寒鐵般在海底罷?”
沈百翎一怔,自己要尋的那位鯤大人,可不正是住在這冥海深處,哪有魚兒住在陸地上的?只是這番話可不能對慕容紫英如實道來,他與這少年相處也有了些日子,自然知曉慕容紫英腦中那根深蒂固的對妖的偏見,是以當下便支吾起來,只心中暗暗思索如何對他分說。
正為難之際,足下海面卻忽地傳來一陣澎湃亂響。潑灑聲中,幾道海浪已高高炸起,向著他們拍了下來。
這下慕容紫英自是顧不得聽沈百翎的解釋,二人忙御劍閃避接連不斷揚起的海水,不知不覺竟是越隔越遠。
沈百翎一抬首,這才發現慕容紫英竟是飛到了與自己相反的另一邊,隔著數扇海浪遙遙望去,那藍白色的身影仍是端端正正佇立劍上,時不時揮袖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