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了,斷了又續起來,好像一口氣說不完似得。
“如果你不願意接受……也可以走。馬上的,不會有人注意你來過這裡。”
要顯得不動聲色,錦千繼續不鹹不淡的跟嵐熙聊。最後終於找了個機會,捂著脖子說,“我渴得不行了,我要去喝點汽水。”
於是嵐熙領著她往廳裡走,走到半道上停下來。錦千覺得奇怪了,又往前兩步,這才遠遠的看到大門邊,挨著一個擺了花瓶古董的茶几 ,喬正僧正拉著一個人說話。
兩個人捱得很近,但情形與方才有些不同。這一次是喬正僧欺上去,表現出十足的主動和迫切來。他低聲傾訴的樣子很投入,再也不是前面叼著煙的漫不經心。他們的手放在桌子底下看不清,但是就姿勢上看,想必也是握著的。
很想去看看那個人是誰,但嵐熙遭了雷劈一樣的表情,又讓錦千覺得,這時候撇下他一個人很不好。
她終於站著沒動。善良源於一股沒來由的快意,就好像敵人的失敗,就成了自己的勝利一樣。當然這種勝利是自損八百的,因為不管那個人是誰,也不用聽他們的談話,單從身體動作上就能知道,他們才是一對真的情侶。
烏雅嵐熙一動也不動,似乎要無休止的站下去了。錦千不得不去喚他,“貝子爺,嵐貝子……”
這一刻,真的就連敷衍的笑都擠不出了。嵐熙看也不看呂七小姐,彷彿無可選擇那樣,他徑直走了過去。
槍聲只響了一下,但是在差不多封閉的空間裡,簡直震耳。也因為事發的太突然了,一兩秒的緩衝後,所有人都亂起來。
滿屋子橫衝直撞的,都是在找出口。很多人擠到大門口,跌倒了,便滾到地上,免不了被踩上幾腳。
其實大多數人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喬正僧摟著楊滿往裡走。開啟一扇窗戶,正要爬出去,看到嵐熙半身附在一個茶几上。齜牙咧嘴的,明顯是被撞了。於是他跟楊滿說等等,立刻就跑了過去。
大廳裡已經空了很多,但是桌椅倒了一地,遮擋視線,楊滿只看到兩個女人撲在地上哭,想必是他們的家人遇害了。然後他又看到喬正僧一面跟貝子說話,一面將他扶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了。
也是太緊張了,小榮什麼時候過來的,楊滿一點沒有發現。但他馬上注意到他手裡的槍。一把銀光閃閃的左輪,很適合用來暗殺的手槍。
但也不知道是什麼心理,即便知道他是兇手了,楊滿下意識的動作是騰出位置來,讓他跳窗逃走。
窗外是幾株長成了的石榴樹,葉子還沒落盡,勉強可做攀附和遮掩。
窗簾子呼扇著,冷風和著雨吹進來,可誰也不會覺得冷。小榮本來就是敞著衣襟,頭上騰騰的冒著氣;而楊滿則是悶著聲的出汗,他覺得自己的背心,還有手心,涼津津的,但又粘稠的難受。
小榮看了楊滿一眼,隨即衝到窗戶邊,手已經抓到窗沿了,卻又停了下來。
楊滿看見他望到前面不遠處,正在照顧嵐熙的喬正僧。想不到他動作這麼的快,幾乎沒有瞄準的工夫,抬手就扣下扳機。
來不及阻止,要到槍聲響完了,楊滿才撲下他的手。
一槍正中胸口,就跟剛才一樣,這樣的傷勢足以致命,已經不需要再補發。嵐熙是中了槍後慢慢栽倒的,喬正僧馬上扶住他,同時伸手去捂他胸前的傷口。
顧不上小榮了,楊滿也跑過去幫忙,但是沒走出兩步,槍聲又起。這一次是打在殺手身上。
小榮從窗臺上滾落,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他中了四槍。
空氣中漫著子彈出膛的硝煙味。連發的槍聲震得腦子漲起來,太陽穴鼓鼓的,也好像要炸了一樣。楊滿回過身來,想要走過去,卻被地上的人死死瞪住。
幾乎微不可見的,小榮衝楊滿搖搖頭,隨後就歪了腦袋。他的胸口起伏,跟著呼吸急促了一陣,馬上也就平緩了。傷口的血流的悄無聲息,要滲透了褂子,才一點一滴的落到地上。
攜槍的人從後面趕上來,是日本人帶來的兩個隨從。他們沒敢靠近,隔著一段距離看了半天,終於放下舉著的槍。楊滿便知道,小榮是真的死了。
烏雅嵐熙也死了,死在喬正僧的懷裡。但楊滿還不知道。後來幫他通融的人,一口咬定當時他的痛哭,是因為貝子爺。反正也死無對證,沒人瞭解他們到底相識不相識。
要楊滿自己說,他也不清楚。那時候腦子是空白的,淚水洶湧而出,像漫過堤壩的水,蔓延在他整個臉上。甚至不知道是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