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那一類。
孫犁作為一代著名的編輯,他的有獨特風格的編輯作風也在這時開始形成。他很注意參考前人編刊物的經驗,特別是魯迅編刊物的經驗。魯迅主持編輯或有密切關係的刊物,如《語絲》、《莽原》、《奔流》、《萌芽》、《文學》、《譯文》等等,他都十分留心學習,特別是留心閱讀魯迅在每期刊物後面寫的“後記”:
從魯迅編輯的刊物中,我們可以學到:對作者的態度;對讀者的關心;對文字的嚴肅;對藝術的要求。
對待作者要親切也要嚴肅。這主要表現在對待他們的稿件上。熟人的稿件和不熟人的稿件,要求尺度相當。不和投稿者拉拉扯扯,不和投稿者互通有無(非指意識形態,指生活資料)。
……
改稿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認識的字,不知道的名詞,就查字典,或求教他人,或問作者,這都是工作常規,並不丟人。
作者原稿,可改可不改者,不改。可刪可不刪者,不刪。不代作者作文章(特別是創作稿)。偶有刪節,要使上下文通順,使作者心服。
……
不輕易召作者到編輯部,有事寫信商量。這樣不干擾日常工作,保持編輯部正常秩序。魯迅說,他從來也不輕易召作者到編輯部來。①上述各點,是他多年實踐的體會,縱不能代表他的全部編輯工作的經驗和特色,也能窺一斑而見全豹吧。
孫犁深通人情,對於投稿者的心理,是很能夠體察、照顧的。他說:“敝帚自珍,無論新老作者,你對他的稿件,大砍大削,沒有不心疼的,如砍削不當或傷筋動骨,他就更會難過。如果有那種人,你怎樣亂改他的文章,他也無動於衷,這並不表現他的胸襟寬闊,只能證明他對創作,並不認真。”②他舉出30年代文壇上的一宗舊案:《文學》主編者之一傅東華刪了周文的小說,因刪的太多而欠妥,周文找上門去,時稱“盤腸大戰”。他自己也有過文章被人亂改的痛苦經驗,1946年7月4日給康濯的信③裡說:“說實在的,溺愛自己的文章,是我的癖性,最近我在這邊發表了幾個雜感,因為他們胡亂給我動了幾個字,非常不舒服……”但對於好的“改筆”,他一向是心悅誠服、樂於接受的。
除了編刊物,他還在河間第八中學教了一個班的國文。他這樣做,除了有意模仿“五四”以來某些城市作家的職業習慣外,“還有調劑生活的意味,跑跑路,接近冀中的新一代男女少年,比只是編輯室好。”①說到生活,他在當時的生活還是很苦的。抗戰雖然勝利了,也並沒有脫離“遊擊”生活(何況,另一場戰爭已經接踵而至),“那時最苦的是文化團體。有的人,在經常活動的地區,找個富裕的農家,認個乾孃,生活上就會有些接濟。如果再有一個乾妹妹,精神上還會有些寄託。我是一個在生活上沒有辦法的人,一直處在吃不飽穿不暖的狀態中。”②在河間的這一年冬天,有一天他的叔父來了。他正在下鄉,叔父看見他蹲在炕沿下燒秫秸取暖,弓腰彎背,活像一個叫化子,就含著眼淚走了。
在河間的這一年,他還失去了父親。那是他剛剛到河間不久,就聽到父親病重的訊息,匆匆趕回家去,侍奉不及一旬,父親就故去了。這個老人,自幼學徒,熬至一個縣城雜貨店的經理,直到老年,才回到東遼城自己的家中。一生所得,除買了五十畝地,還在村北蓋了一所新房,另有牲口棚、草棚、磨棚,一家農民過日子的產業,總算都有了。父親在世時,母親說孫犁是個“大松心”;父親去世後,孫犁忽然感到家庭的擔子壓在了他的身上。
父親很愛他,他也很愛父親。延安歸來後,父親一時高興,說了句待對的話:“丁香花,百頭,千頭,萬頭;”孫犁當時沒有對。現在,沒等油菜結籽,父親已經去世,他想對時,已經太晚了。
父親起病並不兇險,只是耩地耬播,出汗受風。無奈日偽佔領時期,損耗了身體,經不起折騰了。
孫犁想給父親立個碑,至少安個墓誌,並且和一位搞美術的同志,到一個石匠那裡看了石料,請一位老戰友寫了一篇碑文,其中有“絃歌不斷,卒以成名”等句。後來因為土改,這一切都無從談起了。
來河間,原是朋友的一番雅意,在他,則並非初衷,是“羈留”。但是,正像一粒成熟飽滿的種子,落在哪裡,它就在哪裡開花結果了。
烈火在燃燒
抗日戰爭的硝煙還沒有散盡,解放戰爭的炮火就打響了。在解放戰爭的第二年,即1947年的春天,冀中區黨委發動大生產運動支援戰爭,各村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