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下了最奢華的酒席,等待著未必會上門的客人。
偌大席宴上,只有狄九一人,自斟自飲。
就連段天成和齊皓也不過侍立在一旁罷了。
狄九漫然飲酒,眼神淡淡,望著那翡翠杯,玉液酒,心間悵悵,想的,卻是傅漢卿。
那個怪物,居然想出如此奇詭的招數來。
連夜招集了所有傷者,重傷之人,把傷裝得更重,輕傷之人,要努力包紮打扮成重傷,哪怕是小指頭擦破點皮,也必要把整個手臂都重重包紮,哭喊嚎叫著自稱殘廢了。這樣把東擦一下,西碰一下的人也算作傷員,隨隨便便一數,就有上百人了。
然後,把各家的老弱婦孺蒐羅一遍,如果家裡沒有的,就往自家親戚處尋。總之把人召得越多越好。許了給每人在衙門前每哭鬧一個時辰給多少錢,誰哭得最好,叫得最響,鬧得最厲害,還有額外重賞。連夜教他們怎麼說,怎麼講,怎麼鬧,務必把自己說得有多可憐就多可憐,但絕不能讓官府拿住把柄,用鬧事的理由驅趕他們。
也教足了叫他們如何應付官方的勸說或威逼,儘可能處處佔盡主動。
天不亮,所有人就都啟了程。一個精壯男親戚都不要,專挑最老最弱最小最可憐的,轟轟然跟隨著過去。
一路宣揚,一路哭鬧。把個衙門口給堵得水洩不通。
就憑大名府這等商業重鎮,各府各州,來往之人眾多,這訊息,傳眼就能傳往各地。
再加上,莫管事是應天府那邊過來的人。應天分壇可算是整個趙國五處分壇中發展得時間最長最好的一處了。如今分壇的勢力已在應天總商會佔住一席之地了,在京城也開了十多家不同的鋪子。
索性就叫莫管事借了應天總商會的名義來告官,又在狀紙上寫明已經派人回應天府傳信了。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任是那知府大人有天大的膽子,那些老商家們有地大的面子,這案子是斷斷壓不住的了。
雖說江湖人遇事找官府,是極沒面子的事,但把事情鬧得這麼轟轟烈烈,連官府都給他們逼到這種地步,這就不是丟臉,而揚名了。
就連分壇上下諸人,此時都滿心興奮,滿臉歡喜,擦亮了眼睛等著看仇人們的下場。狄九心中卻只有苦澀。
雖說傅漢卿只是提出了一個大體的意見,整件事的細節安排,詳細謀劃,還是出於狄九和段天成,齊皓之手,但這件事卻讓狄九不得不對傅漢卿括目相看。
那個人原來不是不夠聰明,不是不懂計謀,不是不知世情。他所有的天真,所有的愚蠢,只不過是因為他太懶,
太懶,所以徒有才智而懶於思索,於是,空有謀略,卻懶於設計,於是,明知世情,卻
對。
真把他逼急了,迫他去認真思考,努力面對,他也能出此奇招,一擊便達目的,一擊即中要害。
這一路行來,自己處理一切事物,掌控所有權力,收納每一個人才,第一次真正站在高位,縱橫揮灑,展現才能。不是不驕傲的,不是不暗自歡喜滿足的。然而,原來,不是傅漢卿需要狄九的幫助,而是傅漢卿太懶,所以,才把一切推給一個叫狄九的替身罷了。
任何時候,只要他積極起來,只要他忽然間象對這件事那樣認真,那麼所有的一切,他依舊可以輕易得拿回去。
那麼,那個十幾年流盡血汗,受盡磨難的狄九是什麼?那個一路上苦心思籌,操神勞力的狄九算什麼呢?
狄九默默舉杯,一飲而盡。
是內心深處,不願意傅漢卿忽然間佔盡風頭,所以也想做點什麼吧?
因此才會派人下帖子,給城中其他有頭有臉的商家。請來一聚吧?
因此也想在所有商人面前表態,說明他們只想安心做生意,無意生事的態度,雖然不會忍受任何挑釁,但也絕不肆意攻擊其他人的立場。
無論如何,以一家新掘起的勢力,要和整個大名府的商場做對,絕對是不智的,大家相安無事,一起努力賺錢,這才是兩全其美之道。
只是如今,事情鬧得這麼大,官府還沒有判,到底誰勝誰負,結果還沒出來,那些沒參予進這次火拼的商家,未必會肯在風口浪尖上,出來赴他的宴請的。
帖子約好的時間,已經過去,滿桌的好菜早已冰涼。狄九徐徐起身,正準備揮手讓大家散去,卻聽樓下有人高喊一聲:“昌隆號楊老闆前來赴宴。”
沒想到居然真有人會來,連狄九都微微一挑眉,略有異色。段天成是本地主事之人,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