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下去,再有一世輪迴,沈大廚能成為黃泉裡在籍的鬼官,從此跳出輪迴。
他不知道黃泉裡漂的那人在一百二十年前聲聲喊他做師父,幾十年前還親手在他現在的所在之地為他做了一餐飯。
輪迴路上前塵盡忘,不過如此。
閻羅收回目光,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頭上的絨球,這麼多年沒人摸,這兇獸毛做的絨球大概也有點點的……寂寞吧?
放下手,她繼續忙碌於冥城大大小小綿綿不絕的事務中。
黃泉邊上,雪白的槍柄紮在地裡,宋歸雪倚著它抱胸而坐,冷肅的風從她的發邊吹過,兩根亂髮蹭了蹭她的眉目。
“我有急事回雷澤,依照約定,過七八日丸子的師父才能從玄泱界過來,這幾日你小心些。”
她話音剛落,一團紫霧從半空中飄出,幻化成了一個身穿紫色長裙的女子。
“要走便走,堂堂雷澤戰神,說話越發婆婆媽媽。”
微予夢拿出“思華年”手指輕動,一陣悅耳琴聲便四下盪漾開來,除了那漂在黃泉中的“屍體”不動,水動了,風動了,人心也動了。
宋歸雪說走便走,□□一閃,整個人化作一團黑色的火焰,轉瞬間就消失在了原地。
微予夢頭也不抬,繼續彈著“招魂”。
一日,又一日。
第四日,閻羅也離開了黃泉,這些年修真界風起雲湧,小小的凡人界反而太平了許多,要不是草原上兵戈再起,也不用閻羅自己跑這一趟。
人來人往,微予夢的琴聲也沒有停下,水聲伴著琴音,在黃泉這由死轉生之地無所依憑地飄著。
聲聲入耳,終日操勞的鬼使也忍不住慢下了腳步,冥河邊做菜的沈大廚看一眼遠處扣在地上的大黑鍋,手指一彈,一顆小餛飩慢慢悠悠進了他面前的滾水裡。
冥河深澗中風吹似鬼嚎,微予夢的身後,她棲身的紫色小印閃了閃,又閃了閃,在她察覺之前,一道黑色的光閃過,猶如一片薄刃,把它劈了開來。
微予夢反手一撥,一道流光向黑光打去,卻還是晚了。
身穿黑衣的男子指掌間都是黑色的網,牢牢地將微予夢困在了其中,他笑得溫厚可親,慢慢道:
“我等了整整十六載,總算等到你魂魄將散之日,你的幻夢之境困不住我了。”
桑墨一身魔氣,怎麼看都不是好東西,冥城中示警的鑼聲震天響,各方鬼使持著武器蜂擁而至,還沒靠近黃泉,就被桑墨隨手揮到了一邊。
雖然之前被宋玉晚、宋丸子等人連番打傷,這些年在幻夢之境中又修為大退,可魔君桑墨畢竟是魔君,隨手一揮,最強也不過堪比金丹初期修為的鬼使們就跟一群蛋似的倒滾了回去。
昔日的大道主魂魄陷入羅網之中,灰色的眼睛看著桑墨,突然間,紫色的光彷彿破天而來,落到她身上,又從她手中直直打向桑墨。
這一日,她也等了很久。
畢竟幻夢之境雖然能拘住人的神魂,卻不可殺人。
她都要死了,怎麼能放任桑墨活著呢?
濺落在地上的紫色微光變成了極尖利的光刺,伴著微予夢手中不歇的琴音,綿綿不絕地往桑墨身上扎過去。
桑墨臉上掛著冷笑,離開了幻夢之境的微予夢不過是個區區元嬰中境的元神,論被削弱的程度也不比他少,如何能與他相抗?
“弱,終究是弱,巫微還想讓你殺掉上善,就以你的本事,配麼?”
一手擋下如雨般的光刺,他扭頭看了一眼黃泉上漂著的“屍體”,手中一轉,掌心便有無數魔氣噴發而出。
宋歸雪不在,玉歸舟沒來,礙事的閻羅也走了,宋丸子這九元道體剛剛好讓他拿去做一副“身體”。
小小黃泉的天上黑雲密佈,痴魂怨鬼惶惶不安,與十六年前何其相似,不過當日是天劫,此時,當被稱一聲“魔劫”。
就在這時,一道白光無聲無息地從桑墨身後出現,帶著雪一般的鋒芒。
困住了微予夢的大網也被巨大的鉤鐮給勾了起來。
白衣的宋歸雪站在桑墨身後,長槍刺入了他的背心,頭上頂著粉色絨球的閻羅站在微予夢身前。
等了十六年,桑墨自以為是趁虛而入,卻還是落進了別人的圈套裡。
……
天上流雲瞬息萬變,地上的樹葉剎那間綠了又黃,漂浮於天地間的女子睜開眼睛,一切又都慢了下來。
翻滾的靈氣自天地而生,進了她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