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擔責任?這是整個大隊都要餓死的責任,你能承擔得起?等等,我想想啊,這不對呀,你當時還在住院呢,這事兒光憑你一個人肯定辦不成的,快說,同夥是誰?”
“這我可不能說,人家好心幫我,我怎麼能反而把人拉下水呢!”不管沈大隊長怎麼問,程立坤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當一個鋸嘴葫蘆的。
沈大隊長冷笑一聲:“哼,不要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了,肯定少不了沈庭生那臭小子的份兒,那小子也是個膽子大的,還有那謝知青,也沒少煽風點火吧?那段時間大丫天天在醫院裡照顧你,她能不知道一點兒風聲?”
說著沈大隊長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你們這些人啊,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這事兒沈大隊長找幾個生產隊長商量了一下,沒敢往縣裡報,畢竟由於天旱而造成減產的話不是他們的責任,但如果是擅自使用新型稻種導致的減產,那就是他們的錯了,就算把責任推給偷換稻種的程立坤,那他們村社幹部也得承擔監管不力的責任。
被縣裡農業專家拿走的那株禾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沒有什麼迴音,於是安吉大隊的村社幹部們就在這樣的忐忑不安中,看著豔陽高照的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
社員們對雨水的期盼也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村裡的井都已經快枯了,好半天才能打上來一桶渾濁的泥水,河裡都露出了乾涸的河床,在這麼下去,別說莊稼了,連人都要餓死了啊!
就連沈庭生家的小農場也遭受到了嚴重的衝擊,僅能保證每個人日常飲用的水量,莊稼是肯定不澆水的了,家禽和牲畜們每天的配給也有定量,僅僅能保持暫時渴不死的程度而已。
就連最愛乾淨,哪怕最冷的天也每天都一定要洗澡的謝華香,也已經好多天沒有用水擦過身了,到了這個時候,誰也不捨得把水這麼珍貴的東西用在其他任何不是為了維持生命的地方。
誰能想到,原本無處不在,最常見也最不值錢的水,原來有那麼重要呢?
沈麗華每次從學校放假回家,謝華香都會裝滿一個軍用水壺的清水讓她帶去,最起碼小姑娘每天喝的水是一定要保證的。
沈麗華說,她已經算是很好的了,很多人根本家裡就沒有水給他帶去,全靠學校裡每天發的一小杯水過活,縣城現在也缺水啊,原本一開水龍頭就“嘩嘩”流出來的自來水根本就沒有了,全縣人民的用水都是靠自來水廠統一分配的,每天家家戶戶都拎著水桶,帶著水票到水廠去打水,也僅僅是夠喝的。
有一次她聽一個住在縣城的同學抱怨說,實在太渴了家裡沒水喝,他媽讓他帶著糧票和錢到國營食堂買碗湯喝,結果食堂已經不供應湯了,連粥都沒有,只供應乾的吃食。
如今家家戶戶的日子都難熬,本來就沒有糧食了,以前還能多加水熬成稀粥混個肚飽,現在可是連粥都做不起了啊!
日子就在這樣對老天爺的詛咒和期盼中一天天地過去,終於在某個炎熱的午後,一聲驚雷響徹了大地,然後在人們狂喜的笑聲中,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砸向地面,激起了一陣陣乾燥的煙塵。
雨水落到地上,瞬間就被吸進了土裡,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帶著煙塵味兒的雨水氣息,這久別的氣味,讓人歡欣異常。
“下雨啦,下雨啦!”所有人的都歡呼雀躍,紛紛把家裡所有能夠盛水的用具都拿出來,有的男人不講究的,甚至立刻就光著膀子走進了雨裡,在雨水的滋潤下打起肥皂來。
老人們臉上流下了激動的淚水:“有救了,終於有救了。”
更可貴的是,這場雨並不是曇花一現,而是足足下了三天三夜,大地吸飽了水分,龜裂的土壤都恢復了原狀,奄奄一息的植物們在雨水中舒展開身體,又恢復了勃勃的生機。
小河裡又開始有了淙淙流水。
沈大隊長開始組織社員們開展搶種運動。
地裡所有枯死掉的植物都拔起來扔掉,然後土地深翻,有什麼種什麼,能種什麼種什麼,咬緊牙關、勒緊褲腰帶,也要把糧食從牙縫裡省出來,種到土地裡去,只為了將來能長出更多能填飽肚子的糧食。
這段時間,所有的社員們都餓得面有菜色,這時,沈大隊長終於想起了那批失蹤了的原谷種。
趕緊去問始作俑者程立坤,程立坤誠懇地說:“賣掉了,不然的話我哪裡來的錢買新型谷種?”
這話說得如此有道理,沈大隊長也無言以對。
只好號召社員們繼續把褲腰帶勒得更緊一些,還好現在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