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副廠長早上慢悠悠地在家裡吃過早飯,紡織廠八點上班,可他九點多了才揹著手,優哉遊哉地踱著四方步,慢慢地走到辦公室。
新來的小科員十分有眼力見兒地給他泡上了一杯熱茶,又恭恭敬敬地把今天新到的報紙放在了唐副廠長的辦公桌上,唐副廠長清了清常年抽菸而有些渾濁的嗓子,坐下來翻開報紙。
還沒等他把頭版新聞看完,辦公室裡就進來了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員,在他面前亮出了證件:“唐錫華,我們是市紀委的,現在有人舉報你貪汙受賄,請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隨後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人從背後扭著雙手給帶走了。
唐桂英她媽是廠裡的後勤部主任,聽到這個訊息之後,立馬衝到廠長的辦公室裡嚎啕大哭,唐桂英和她哥也嚇得六神無主,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屋子裡團團轉。
胡愛春聽到之後火急火燎地回家,對自家閨女說:“香香啊,你果真猜對了,這姓唐的果然沒有少幹壞事,現在被抓走了,哈哈,報應,這就是報應啊,看他還卡我閨女,不讓招工,呸!”
說著又嘆了一口氣:“這要是早點查辦了這姓唐的就好了,要是早點換個管人事的副廠長,說不準咱們家香香就能招工了,就不用去那什麼安吉村插隊了,唉,都怪那殺千刀的,不得好死,最好進去了就出不來,把牢底坐穿!”
她說話的聲音大了些,嚇得謝義平趕緊給她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禍從口出知不知道,這些話也是你能亂說的嘛!”
胡愛春不滿地道:“我說說怎麼了,又不光我一個人這麼說,現在全廠的人都在說呢!”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平時受過唐副廠長氣的人不在少數,往日他風光的時候,大夥兒再怎麼不滿,面上也得奉承著他,這下倒臺了,正所謂大快人心,各種幸災樂禍的流言蜚語就不要錢似的漫天亂飛起來。
就連唐家剩下的三個人也遭受到了攻擊,平時的一點小錯處都被放大了十倍來嚼舌根,何況他們平時仗著唐副廠長的面子,本來在廠裡就做過許多人憎鬼厭的事情呢!
唐桂英和她媽都被人說得像過街老鼠一樣,縮在家裡不敢出門,只剩她哥一個人在外面跑,想找人幫忙,可他平時那些狐朋狗友,沒事的時候稱兄道弟,他家裡這一出事,立馬就找不到人了,沒有一個人肯伸出援手的。
謝華香聽說唐桂英也去找了鄭永成,可是鄭永成壓根兒就沒有搭理她,更別說幫她的忙了。
謝華香以為,在她出發之前唐桂英都不會再有心思來找她了,這樣最好,省心。
晚上謝華香正跟胡愛春一起看剛從裁縫那裡拿回來的衣裳,胡愛春生怕閨女到了鄉下吃不飽穿不暖,除了準備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裡壓箱底的布票都拿出來了,裁了布去裁縫那裡,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兩套。
因為要得急,還特地加了錢讓裁縫師傅趕一趕工,好在謝華香去插隊之前能拿到,裁縫師傅也是給力,這幾天的功夫就給她趕出來了。
胡愛春拿了一件淺綠色帶著碎花的的確良襯衫在謝華香的身上比劃:“你看看,好看不?這個顏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著就涼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譚阿姨關係好,還買不到呢,她說平時這些新料子一出來,光她們百貨公司內部職工就搶光了,根本輪不著外邊的人。”
胡愛春做衣裳的手藝不怎麼樣,所以他們家的四時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邊找裁縫做的,連帶著養了個女兒也是不會做針線活的主兒。
不過這兩母女的衣著品味倒是不錯,胡愛春也特別捨得花錢打扮女兒,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著黑白灰三個顏色的時候,謝華香白色的襯衫領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邊,就算是冬天跟別人一樣顏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別細,褲腿也從來不像別人那樣做得肥肥大大的,總是剛剛好合身,穿起來就顯得特別地精神和苗條。
那時候謝華香還在長身體呢,隔壁的大嬸就總是勸胡愛春:“你家姑娘還在躥個頭呢,你給她新做的衣裳那麼小,沒兩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愛春總是一臉得意地說:“我家姑娘長得好,就應該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謝就這麼一個閨女,不給她穿還給誰穿啊!”
唐桂英就特別妒忌這一點,她家裡條件雖然不錯,但她媽是農村婦女出身,扣索慣了,又總惦記著攢錢給她哥娶媳婦,所以給她做的衣裳總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單穿,冬天裡面套上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