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的面,實在不好講出口,一個不小心,就是火上澆油。她左想右想,無計可施,只得開口道:“不是不拿出來,是想等攢夠了一貫錢,再獻給二夫人。”
方氏對這話還算滿意,暫且信了她,命任嬸將黃銅小罐裡的錢,倒進一塊帕子裡包了,道:“你還小,有了錢,說不準就要亂花,還是我替你管著。”
林依只得福了一福,謝她替自己保管財物,心裡卻十分清楚,這錢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方氏命任嬸拿著錢,回到臥房,慢慢地吃了一盞茶,突然道:“任嬸,你這個月的月錢,就不要拿了。”
任嬸大驚,道:“二夫人,訊息走漏,定是林三娘在銀姨娘面前講漏了嘴,可不關我的事。二夫人不願她嫁與二少爺,她心裡一直恨著哩,這回便是報復來了。再說,我與她,同二夫人誰親誰疏,二夫人心裡不曉得?”
這話觸動了方氏的心思,令她良久不語。
任嬸揣度了一番,道:“我也有錯,不該聽岔了二夫人的話,將牙儈提前請到了家裡來,二夫人罰我這個月的月錢,我無話可說,只是林三娘那妮子,不能再留了,二夫人要早些想法子才好。”
這話又觸動了方氏的心思,她瞪了一眼過去,道:“老太爺還在呢,你這是要陷我於不孝?”
方氏縮了了縮頭,不敢再吭聲,過了一時,見她不再將月錢一事提起,便提了裙子,悄悄退了出去。
且說林依受了無妄之災,失了錢,坐在床邊欲哭無淚,楊嬸站在門口左看右看了幾眼,偷偷摸了進來,將一把錢塞進她手裡,道:“方才我沒敢進來替你講話,見諒見諒,這幾個錢你先拿去用罷,不夠再尋我要。”
林依曉得她同任嬸一樣,是拿過銀姐賞錢的人,怕把自己牽扯了進去,因此方才一直躲著,不敢出來打抱不平,不過自保之心,人皆有之,實在無可厚非。她把錢推了回去,道:“你家也不寬裕,無須替我操心,待我把這幾根絡子賣出去,就有錢了。”
楊嬸想了想,替她出主意道:“何不去老太爺面前告一狀,他定會與你做主。”
林依垂了眼簾,低聲道:“講句不當講的話,老太爺已近七旬,再護著我,又還能護幾年呢,將來還是看二夫人臉色度日的時候多些。”
夾縫中求生存,確非易事,楊嬸有心幫她一把,隨後幾日就求了方氏,想接過任嬸送飯的差事來,打算趁著進城,幫她把絡子賣了,不料任嬸心中有鬼,警惕極高,說甚麼也不肯讓出這份差事。楊嬸無法,只得叫林依自己另想辦法。
眼見得秋意漸濃,天氣轉涼,林依心內著急,再不將絡子變成錢,就添不了過冬的棉衣,挨凍生病,可不是一樁好事。她還只是這樣想著,豈料第二日真個兒就變了天,氣溫急轉直下,這可真是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她急急忙忙開了床下的衣箱,準備翻套張八孃的舊衣禦寒。
擱在箱子最上面的,是一條印金小團花的羅裙和一條全素羅的褲子,正是張八娘回張家“拜門”時幫著挑出來的,她想起張八娘昔日的愛護,心內一暖,便將這一套取了出來,心想著,這條褲子比自己身上的厚,再在外面加條裙子,應該能更暖和些。
她穿上褲子,繫好腰帶,忽地覺得不對勁,低頭一看,原來這條素羅褲子,襠部並未完全縫合,乃是條開襠褲。她雖見過張八娘穿這樣的開襠褲,但自己卻是頭一回穿,頓感渾身不自在,正猶豫要不要換下來,突然聽得外頭傳來敲門聲,接著,張仲微的聲音響起:“三娘子,在不在?”
敲門聲很急,林依來不及換褲子,只好匆忙將裙子罩在外面繫上,起身去開門。張仲微滿臉焦急,見她安然無恙站在了面前,方才鬆了口氣,問道:“聽說我娘為難你了?你可還好?”
張仲微高個兒,又老成,雖還未滿十七,瞧著卻似十八九,林依望了他一眼,心想著自己裙子底下,穿的乃是開襠褲,臉上不自覺就紅了起來,忙忙地低了頭,小聲道:“我沒事,你趕緊回去罷,當心二夫人瞧見。”
張仲微朝左邊指了指,道:“他們都在堂屋商議事情哩,莫要擔心。”說完自袖子裡掏出一串鐵錢,遞給她道:“這裡有五百個錢,你先拿去用罷,小心收著,別再被我娘搜出來了。”
林依最不慣拿別個的錢使,養成這樣的習慣可不好,她將手背在身後,搖頭道:“我不缺錢,倒是有一事求你幫忙。”她請張仲微在外稍候,自己進屋捧了木盒出來,道:“這是我閒暇時打的絡子,卻沒機會拿去賣掉,你每日都要去城中上學,不知能不能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