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便是,看管一個人。”
她頓了頓,探究著胤禛的神色,繼而娓娓道來:“開始,我並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奇怪一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為何會被下了死令,拘禁在此,不能見任何人。後來無意中聽到,原來,她竟是索額圖的孫女,且頗得當今皇上的寵愛,是有封號的格格。
然而君心難測,她不知做錯了什麼,封號被罷了,從宮中遣送回來。終日對著四角天空。府中上下對此事都諱莫如深,我也無從探知。還記得,她每日所做之事便是對著一幅畫發呆,時而愁眉不展,時而痴笑出聲。外人都道她瘋了,為了一個人而瘋。誰同她說話也不理會。後來,她便真的瘋了。”
瞥見他攥成拳的手,骨節被捏得發白,她的心中湧上一股快意,繼續道:“那時,園裡的梅花開得最是絢爛。她整日站在梅樹下反反覆覆唱著同一支曲子,嗓子唱啞了就開始自言自語,誰都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待梅花謝了,她再不曾踏出過屋子。也是從那時開始,她不再進食,原本吃得便不多。後來,連喂都喂不進去了。”
“大夫是如何診斷的?”胤禛寒了眸,她的話,一字字,一句句,如一把並不鋒利的刀,在他的心上反覆磨礪著。難以想象,那些日子是如何度過的。
她嗤笑了一聲:“哼,大夫?她是皇上下令囚禁之人,這園子裡上上下下所有人都預設了她的自生自滅,誰會自找麻煩為她請大夫?也算她那個阿瑪還不至於無情到棄她不顧,揹著眾人請了一位回來。那人只看了一眼便直搖頭,說是鬱結累積,阻塞了心脈,怕是回天乏術了。果然不出所言,在那之後的不到十天,她便走了。
她死後,竟連具棺材都沒有,索額圖厭惡至極,連說晦氣,命人不知拉到何處草草埋了。在那之後我才聽聞,之前她是如何得帝王歡心,甚至有意將她作配皇子福晉。這樣一位昔日何等風光之人,卻落得這樣的結局,究竟是誰的錯?整整三個月,從瓷娃娃般的清秀可人兒最後變得面容枯槁,抑鬱而終,又是因為誰?”
她的語氣由不屑變為憤怒,最後又搖頭道:“我不懂,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她死都不懼,不惜抗旨不尊。原來,不過又是一個王孫貴胄而已。看到貝勒爺如今風采依舊,我真是為她不值。還是娘說的對,這世上的男人,都是喜新厭舊、不可信賴之人。”
她絲毫不理會胤禛冰冷如斯的面容逐漸變得狠厲。掰斷了手中的花枝,徑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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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結累積,阻塞了心脈,怕是回天乏術了……”
“……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她死都不懼,不惜抗旨不尊?”
“……這世上的男人,都是喜新厭舊、不可信賴之人。”
她決絕的話音一遍遍在他耳邊迴繞,直到走到貝勒府的門外,還未緩過神色。守門的侍衛見到身上落滿了雪花的他,俱是一驚,忙向他請安。
恍惚的目光落在暮色下,府門前高高懸掛的燈籠上,細碎的雪花慢慢飄落。
一年又一年的飛雪,埋沒了的又是什麼?
他痴望了會兒,才肅容進了門。
跨進層層進院,向最裡面的書房走去,卻在花園裡看到了正領著弘昀和弘時折梅花的鈕祜祿氏。
原本嬉笑的三人見到胤禛都收了笑容,弘時剛會說話,朝胤禛伸著手嚷著:“阿瑪阿瑪……”
弘昀則乖乖地向他問安,鈕祜祿氏原本抱著弘時,此時也忙將他放下,拘禁地朝他福身道:“爺吉祥。”
胤禛點點頭,默默望著鈕祜祿,試圖從她的身上看到另一個人,卻是徒勞無獲。
“你們在折梅花?”胤禛淡淡地一笑,問道。
鈕祜祿氏一怔,難得看到他如此的笑容,未等她出聲,弘昀已答道:“額娘說梅花香氣濃郁,想折一枝放在屋子裡。姨娘就帶我們來了。”
她想起那拉氏曾說過,胤禛對這園子裡的一草一木都極為珍視,忙低頭朝弘昀道:“咱們不折梅花了,放在瓶子裡不出幾日就謝了,還是在樹上能多開些日子,這才是它們的命。”
胤禛的心一動,望著樹上繁花似錦,想到那個折梅唱梅的女子。
多年過去,也許她早已忘了自己,轉世投胎為人。
也許這一世,終是這樣錯過了。
他抱起弘時,又折了一枝開的正盛的梅花遞到弘昀的手中,輕揉著他的頭,道:“命中註定它要枯萎,又何必在意是在瓶中還是樹上?當趁最好的時光折下,莫要待它謝了徒留遺憾。”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