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就將泥鰍姑姑的來意說了,又說這是泥鰍求她來的。
小蔥扭著衣角沉默,板栗也是無言。
鄭氏看著一雙兒女,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卻無法可想——連她也拿不定主意的事。如何讓十幾歲的孩子去抉擇?
她想,閨女對泥鰍是有點喜歡的,為了這個將就些也應當,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兒;另一個聲音就反駁道,小蔥才十幾歲。又沒經歷多少世情,又不是對泥鰍情根深種,誰知她往後吃了虧。會不會後悔今天的選擇?
她又想,泥鰍娘那個性子,也沒啥可擔心的,小蔥肯定能應付;另一個聲音就反駁道,人是會變的,那婆娘看小蔥不順眼,誰知她往後會不會變得心狠手毒?
她再想,只要泥鰍對小蔥好。兩口兒心齊,總能把他孃的心給扭過來;另一聲音就反駁道,哪個當兒子的會拂逆親孃的心意?日久天長。怕也會覺得媳婦做的不好,才讓娘不滿意。
她再又想,有張家做後盾。諒那劉家也不敢虧待自己閨女;另一個聲音就冷笑道,嫁出門的閨女潑出門的水,你還能日日守在女婿家,看著閨女不成?
千思萬想,不得主意。
沒有對錯,這就是賭博,人生就是一場搏!
遂長嘆一聲,柔聲對小蔥道:“閨女,娘也不說啥了,就提醒你一句:咱們想這事的時候,別賭氣。”
小蔥一怔,驚醒過來,又靜默一會,抬頭認真地對鄭氏道:“娘,我沒賭氣。我真想清靜幾年。”
鄭氏心中一鬆,便笑道:“也好。你們還小,誰知幾年後又是個啥樣情形?不定親就不定親。我就不信了,過幾年我閨女會嫁不出去。”
板栗跟小蔥相視一笑。
小蔥撅嘴道:“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哥,你不許嫌棄我住孃家。”
鄭氏不等板栗說話,“哼”了一聲道:“不用看他臉色。娘有好些東西留給你,保管你過得逍遙自在。當然,咱們還是要嫁一個人的,眼下不急。”
板栗瞅著娘跟妹妹親密地靠在一塊,拐著彎兒哄勸她,鬱悶地說道:“娘,我是你兒子麼?咋這麼偏心哩?”
鄭氏挑眉道:“你也曉得自己是兒子?男子漢大丈夫立於世,就該去奮鬥爭取,方不負了這大好年華。你爹能掙一份家業,你跟你爹比,讀的書多不說,我們也沒嬌慣你,為啥就不能掙一份家業回來?”
板栗站起來朗聲道:“誰說我不能?娘也太小看你兒子了!”
於是慷慨激昂地表白了一番,惹得鄭氏跟小蔥都笑了起來,等張槐也進來,就更熱鬧了。
第二日,鄭氏對泥鰍姑姑道:“小妹,你回去吧,別在費心了。我們小蔥暫時不想提親事,等過四五年再說。”
泥鰍姑姑睜大眼睛,抖手指著鄭氏,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們……真不愧是娘倆!”
當年,鄭氏也是這麼放話的。
泥鰍姑姑急得原地轉了兩圈,然後逼近鄭氏問道:“菊花,過四五年,小蔥就成老姑娘了。你就不怕耽誤了她?”
鄭氏聽了這話,臉色發黑:過四五年,小蔥也不過才十**歲,這就成老姑娘了?
什麼世道啊!
再說了,說是過四五年,不過是權宜之計,誰還真死守著這個?這中間要是碰上合適的,先定親,到了年紀再成親,誰還敢來挑理不成!
她板臉道:“嫁不出去我養她。我有的是樹林子。”
泥鰍姑姑無奈地瞅著她,嘆了口氣,終究還是走了。
接下來幾天,張家越發忙了起來,不僅忙家裡,還有田上酒家。
每年過年的時候,雖然好些學子歸鄉,但大部分都滯留在下塘集。這些人,家境好的,自然會去附近州府走走;家境貧寒的,則留在書院,頂多去下塘集轉悠一圈。
因此,田上酒家過年是不歇業的,且為了讓學子少些思鄉之苦,各樣菜色果品之類較平日更豐盛,支應也格外周到。
今年,似乎留下來的學子比往年更多,張家和鄭家額外加派了許多人手去酒家照應。
夥計們來往穿梭,去地裡砍菜挖蘿蔔,到庫裡運米糧乾菜乾果,逮雞捉鴨,殺豬撈魚,整日不得閒,從凌晨開始,一直要忙到三更天。
長輩們都有事纏身,又為了鍛鍊小輩,更為了讓他們跟文人學子多些交結,這現場支應的事就落到板栗和葫蘆兄弟的身上。
臘月二十九這天,板栗和劉井兒帶著冬子騎馬出谷,半途中又叫上萬元,直奔田上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