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遠去,便只笑了笑,自回棋風院。一路上遇到的婆子丫鬟們無不停下手中活計滿臉堆笑的福身行禮,比之往常倒是更見恭敬了幾分。慧安只笑著點頭,態度卻也寬和,並不顯半分張狂。
慧安回到棋風院方嬤嬤便迎了出來,道:“少奶奶回來了,外院的管事和內院的主事婆子們都已經在花廳外候著了。”慧安聞言點了點頭,自進了屋慢悠悠地吃了盞茶這才移步花廳。花廳外的院子裡早已站滿了人,見慧安過來倒也沒怠慢,紛紛低頭行禮,只是那動作卻也不齊整,顯得稀稀疏疏的。另有那不安分的還抬起眸子直勾勾地打量著慧安,四下亂瞄的也是不少。
慧安目不斜視地行到了廊下,卻也並不進花廳,只站在廊下瞧著院子中的眾人,也不說話。她不說話,目光不銳利卻也不溫和,只那麼沉靜無波地在眾人身上移動,卻是無形地叫人心生不安和惶恐。
待那些方才行禮慢了,行禮不合規矩的一個個都低下頭弓下腰,面露不安時,慧安才忽而一笑,衝方嬤嬤的道:“這人倒也不少,今兒是我主事的頭一天,倒是沒旁的,主要是先認認人,嬤嬤給我搬個椅子來,我便在這裡一併都見了吧。”
方嬤嬤聞言應了一聲,吩咐小丫鬟搬了桌子和椅子在門廊下放下,這才扶著慧安坐了。慧安捧了茶,周管家便將花名冊子送了上來,慧安接過卻也不急著看,只噙著笑,道:“周管家是母親留下的老人,這些年為主子操勞,將相府上下打點的有條不紊,老爺也多倚重周管家,我是小輩,年紀也輕,以後這府上的大小事情還得勞周管家提點才是。”
慧安口中的母親自指的不是崔氏,眾人聞言面色便都是微變。周管家聞言卻也不驚,面色如常,只不卑不亢地道:“少奶奶折殺老奴”。
慧安便笑著點頭,吩咐方嬤嬤取個杌子給他坐下,周管家也不推辭只笑著謝了恩,但兀自落了座。而在場的眾人見此,面色卻不一了起來。
慧安早已打探了周管家的來歷,他本就是顧舒雲的陪嫁,顧舒雲還在時他便是關府的管事,很得顧舒雲的信任,顧氏過世之後,關白澤也不知是不是出於愧疚,對顧舒雲的幾房陪嫁都尤為信任恩寵,這周琛也升了管家一職,多年來倒也沒叫關白澤失望,一直沉穩持重,在關府下人眼中也頗有幾分威信。這些年崔氏掌管中饋,自也多次想要拉攏周管家,無奈周管家根本就是油鹽不進,崔氏見他不識時務,也曾想將他拉下馬,但是關白澤對周管家卻信任有加,再來周管家自己也謹慎小心,從不叫人抓到錯處,故而崔氏對他也是無法。
只是這些年崔氏在府中作威作福的,早己沒有敢隨意提起顧舒雲來觸崔氏黴頭,如今慧安剛接掌了中饋,上來就先提周管家是顧舒雲留下的老人,又令周管家坐下,這態度也是很明顯在敲打下面以崔氏為尊的那些奴才們了慧安見眾人面色變幻,這便又笑著道:“我也不瞧這花名冊了,你們便按順序依次上來說說各自管著什麼事、當的什麼差,怎麼稱呼、家中又都有些什麼人,一個個上來稟過吧 。”
慧安言罷院中靜默了下,接著不少人都不自覺地將目光移開。這才有一個留著山羊鬍身量高瘦穿緙絲長袍的中年男人上前躬了躬身,回道:“奴才胡奎給三少奶奶請安,奴才是外院副管家,掌著門房和政坊街的兩間藥鋪,奴才媳婦王氏現領著大廚房,是大廚房的管事婆子,家中一子兩女,都在府中辦差,兒子是衣料採辦,兩個閨女,一個是大夫人院中的二等丫鬟,一個是六少爺院中的大丫鬟。”
慧安方才只說按順序上來回話,卻也沒說按什麼順序,就是想瞧瞧這幫奴才的頭是誰,如今聽了胡奎的話不覺抬手呷了一口茶,隱去了眸中譏誚。她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放下茶盞,這才又道:“嗯,早聽說胡管家是母親的陪房,很是能幹,這些年幫襯著母辛做了不少事,卻一直沒見過人。今兒總算是對上號了,你那媳婦胡大娘聽說也是個利索人,最得母親的信任,卻不知是哪位?今兒來了沒有?”
胡奎聞言心中當即便咯噔一下,他那媳婦是崔氏奶孃的閨女,早年便伺候在崔氏跟前,後來嫁做媳婦又成了小姐院中的管事媳婦,崔氏出嫁他們一家都陪了過來,更得臉了起來,這些年崔氏在關府呼風喚雨,任誰不給他們夫妻幾分顏面,便是像二夫人這樣的主子見了也要客客氣氣的,更別提那些姨娘們了。
他那媳婦本就是個驕狂性子,如今崔氏被奪權,少奶奶一個黃毛丫頭掌了權,他那媳婦豈能乖乖聽命?早想著落落少奶奶的臉,一心的刁難躲懶。最好是讓這少奶奶掌不了事,自己將中饋之權再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