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麼了?”
葉連翹手腕子給他捏得生疼,不由得皺了一下眉。心道這老頭兒力氣還真不小,平心靜氣道:“這如意香有什麼問題?”
說著,便拿眼睛去看姜掌櫃和曹師傅。
卻見那二人皆是搖頭嘆氣。一張臉愁得能滴下苦水來。
湯景亭仿似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使勁一捶桌面:“有什麼問題?你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怎地?問題大了去了!我且問你,這勞什子甚麼如意香的方子,是你自個兒琢磨出來的?”
“不是我獨個兒琢磨出來的。”
葉連翹向正眼巴巴瞅著自己的圍觀眾人張了張,坦然道:“這原本是松年堂裡曾經售賣過的一味成藥,過年前巧合之下,被我給瞧見了,覺得這樣的好東西,不該被埋沒。便將其仔細鑽研一番,過後有把藥方也拿來看過。對其中所用的藥材稍作增減替換,然後……”
“哈!”
不等她說完。湯景亭便發出一聲怪笑:“稍作增減替換?嗬,我今兒算是開了眼,總算明白你這名頭是怎麼來的了!正經的藥方,被你略微改頭換面一番,便成了你的美容方,一經推出市面,便全成了你的功勞——我說葉家姑娘,你這投機取巧的本領,可真是爐火純青呀!只是,這夜路走多了,你就不怕遇到鬼?”
葉連翹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湯老先生這話,怕是有失偏頗吧?”
她掙開湯景亭的手,向四周掃視一眼:“我曉得我這美容的行當入不得您的眼,您認為它算不得真正的醫術,需知,我也從未認為自己是個郎中。但,即便是正經的醫藥行當,難道就不曾有過承繼借鑑?您從前行醫時給人開的那些藥方,莫非全是自己琢磨出來的,未曾翻過任何古籍?甚至乎,每種藥材的藥性、藥效,也是您親嘗百草得出來的結論?那麼為何這醫藥行業還要將神農奉為祖師爺?”
湯景亭稍稍一怔,還未開口,她便又接著道:“我想,有三點,您應當弄清楚。第一,由頭到尾,我從未說過這如意香,是我憑自己一人之力琢磨出來的;第二,在推出這種丸藥之前,我與姜掌櫃、曹師傅都反覆商量過,得了他們的認可,方才向市面上售賣;第三,不管我這如意香的方子是從何處得來,怎麼得來,那也是我的事,是松年堂的事,我們自會妥善處理。”
這話說得很明白,這藥是松年堂的,您單單隻尋我一個人的麻煩,要同我一個人“講清楚”,那可不行;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他孃的到底跟您有什麼干係?
此時在松年堂裡排隊的,有不少都是熟客,心多多少少往葉連翹那邊偏,聽了她這番不卑不亢有理有據的說辭,便有人忍不住,拍手叫了一聲:“好!”
湯景亭吹鬍子瞪眼,回頭就是一聲吼:“拍什麼拍,不許叫好!”
然後便咬了咬牙:“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我倒小瞧了你了。你以為你說的這些話特在理兒是吧?你以為,便能駁住了我,叫我啞口無言?口口聲聲說甚麼借鑑,好叫你知道,你那狗屁如意香,‘借鑑’的正是我的方子!”
這一回,卻是輪到葉連翹驚訝了,她不由自主地看了曹師傅一眼,便見得他同樣是滿面懵懂。
年前她看見的那個瓷瓶中的丸藥,是依著湯景亭的藥方所制?可是……姜掌櫃不是說,那是蘇時煥拿來的一張古方嗎?
湯景亭終於面露自得之色,總算是出了一口氣:“怎麼,這回傻了,我便聽聽你還有什麼話!按說,我沒必要同你計較,顯得丟份,可偏生我眼裡揉不得沙,我若不答應,誰也不能攀著我肩頭往上爬!”
又轉頭衝姜掌櫃呵斥:“還不去把蘇時煥那小子給我叫來?我倒要讓他瞧瞧,他鋪子上究竟請的是甚麼人!”
湯景亭的性子不好對付,出了名的軟硬不吃,這麼多年,始終如那炭火一般,罵也罵不得,哄也哄不得。眼下這情形,只怕也唯有蘇時煥才能說上話,姜掌櫃不敢耽誤,忙招手將小鐵叫過來,吩咐他“不管四公子在何處,一定要立刻把他帶來鋪子上”,然後衝湯景亭賠笑道:“您老消消氣,這事是個誤會……”
“你收聲,我不同你說。”
湯景亭徑自將腦袋別開去:“莫要同我打馬虎眼,我便是要這丫頭給我個交代。哼,我早說過她這行當就是哄神騙鬼,如今怎麼樣,可不被我說著了?”
這話委實不講理,葉連翹早就上了火氣,壓根兒憋不住,肅然道:“您說話不必這樣難聽,我實是不知之前松年堂裡那味香身丸,是依著您開的方子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