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負手背立的身影跪了下去。
一個東西狠狠地摔在他的面前——正是直接從情報部門調過來的離國鼠疫卷宗。
“好!好你個宋子敬!”蕭暄似怒似笑,雙目赤紅。
宋子敬波瀾不驚。他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蕭暄沒把東西往他身上砸,已是幸運了。
鄭文浩早就回避了,偌大的殿堂,只有君臣二人。蕭暄因病而變得沙啞粗糙的聲音在大殿裡不斷迴響著,震撼著宋子敬的耳膜。
“你這麼做,叫我以後怎麼信你?叫那些大臣們怎麼看你!你……你居然敢!”
“陛下,”宋子敬不緊不慢道,“皇后確實安然無恙,您儘可放心!”
這句話猶如火上澆油,蕭暄氣得渾身發抖,衝過去指著他的鼻子,“好!好!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你又要怎麼瞞?”
宋子敬平靜答道:“臣絕無不忠之心。倘若皇后遭遇不測,臣當自戮就罰。”
“你死了她就能回來?”蕭暄將桌子上的東西猛地掃在地上。守在門外的榮坤一陣心驚膽顫,他顯然感覺得出來皇帝這場火明顯不同於以往。
“這麼大的一件事,我還真的一點訊息都沒聽到!你竟然能將我瞞到如此地步!”
如此地步——如此地步——如此地步——
這聲音大得,都快把屋頂給掀了。蕭暄用力過度,嗓子承受不住,又捂著嘴不住咳嗽。榮坤急忙跑進來給他端茶,卻被他粗暴地一把推開。
宋子敬面色依舊,平靜鎮定得彷彿此刻不過是例行彙報公務。蕭暄一時也罵不出來其他更重的話,只有猛灌茶,才能勉強把怒火按捺住。
宋子敬看他面紅耳赤,兩眼充血,終於嘆了一口氣。
“臣這樣做雖然是為了不讓陛下自東海之戰中分心。但是此罪影響惡劣,臣望陛下憑空責罰以服眾。”
蕭暄聽著,血氣上湧,頭暈得有點站不住,不由扶住桌角。
他心裡怒、驚、恐、怨交加,即怒宋子敬知情不報,又恨如此一來,不得不削了他的權和他離了心,恐是不知道謝昭華現在情況怎麼樣,心裡亂如麻。
“罰?”蕭暄壓抑住怒火,冷冷一笑,“你手下情報部從今天起就轉交給韓延宇。等我接回了她,再來商量怎麼處置你!”
宋子敬這才面露驚色,“陛下你要去接她?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一國之君遠涉異國,這於國於民都……”
可是蕭暄已經走出了大殿,背影轉眼就消失在外面白晃晃的太陽光裡。
宋子敬皺眉搖頭,抬起袖子拭了一下鼻尖的汗水。
可是蕭暄到底還是沒有去成離國。
一封密報快馬送進京,交到他的手上:附庸國張家的順天王,張偉文,突然薨了。
據說是,張王爺突發其想要吃一種肉湯圓。於是廚子苦心研究做了數種端上來,王妃纖纖玉手餵給他吃。結果一整個湯圓沒有進胃,卻是堵了氣管。眾人手忙腳亂了一番,還是沒有把他救過來。張王爺就這麼拖著他雖然年輕卻因為酒色而有點發福的身體離開了這個讓他無限留戀的人世。
張偉文的兒子今年五歲,線報裡寫他憨厚老實。蕭暄雖然允了他繼承他爹的王位,可是隨即又頒佈一道聖旨,封了張偉民的大兒子安南王,二女兒位平南郡主,順天一分為三。
這事剛剛處理完,謝陌陽就來了奏章。
他人已到任職地,開始著手安置因海戰而流連失所的百姓,因為涉及到瓦解陸家勢力,許多事需要中央排程。而當地改農為桑一事,又因陸家人暗中破壞,生了許多波折,蕭暄不得不又派遣兩名得力官員下去幫助謝陌陽。
東軍基本已經被蕭暄掌握在手,雖然仍有將領顧念舊主,甚至在軍中鼓動士兵喧譁。蕭暄下鐵令,該驅逐的,該斬殺的,都毫不留情。
一番清洗,軍隊領導走向已十分清明,天下權勢歸向也人人可見,文人就此又唧唧歪歪寫了不少文章酸詩,諷刺朝政,兼懷才不遇自憐自哀。蕭暄充耳不聞,只當他們在放屁。
皇帝鐵腕,國家政權統一,軍權回落,到了那年秋天,糧食豐收,改農為桑的農民也嚐到了甜頭。新科舉選拔了一大批才子能人,沿邊貿易也因為絲綢業的發展而開始紅火。
陸家接連經受多次打擊,已經元氣大傷。蕭暄卻沒如許多人所料,對他們趕盡殺絕。
皇帝說,陸國公當年鐵馬金刀為朕打江山,貴妃操持後宮辛苦,不能因為子孫族人不義而以偏概全。
話雖這麼說,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