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的十五個同事,可以說各有長處,各有短處,每個人都有一本戲,每個人都是一本書。這些人,在黃三木後來這些年的工作生涯中,在他自己演奏的悲歌歡曲中,成為一個又一個重要的音符,不能省,略不去。�
忙完了一切雜務,獨座在辦公室裡看那本《新華文摘》。他正被一個偉人與三個老婆的故事吸引,不巧門口又晃過一個人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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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姑娘。一個陌生的姑娘。�
她說找黃三木有點事情,說完就很文雅地坐下了。黃三木合上《新華文摘》,心裡怦然一動。他仔細地看了看這姑娘,在這種場景裡,光線、天氣等等,都讓他覺得進入了夢幻。或者說,他是在這夢幻裡進出過許多次了,只是,他所遇見的姑娘要比眼前這位更漂亮些、更朦朧些。現在,眼前的這位姑娘並不十分漂亮,卻也有好幾分可人。她有著一頭烏黑的、長長的,梳得很整齊的頭髮,一張臉不胖不瘦,基本上屬於瓜子型。一對大眼睛,文文靜靜地觀察著黃三木,以及黃三木周圍的東西。最有特點的是那張嘴了,雙嘴有力地合在一起,配合著那對文靜的眼睛,黃三木認為這是與人初次見面的姑娘受過教育的體現。姑娘穿著一件自己編織的毛衣,火紅火紅地。在後來的日子裡,黃三木覺得她的性格也是一樣的火紅。這是很能讓黃三木感覺到溫暖的。�
姑娘說她叫鄒漣。她也是南州大學畢業的,而且也是政治系,但比黃三木低兩級。鄒漣說,她在系裡時就經常聽人談起黃三木這個人,有時也遠遠地見過一兩次,有點印象。黃三木就覺得對鄒漣很有些親近感了,他說他在學校裡時並不知道有她這麼個人。南州大學是很大的一所學校,政治系的學生也很多,互相不認識也是不足為怪的。黃三木是系裡的團委書記,在系裡面也是個很風光的人了,知道他甚至認識他的人當然很多。�
鄒漣讀的是專處,兩年就畢業了,因此和黃三木是同一年回青雲的。現在她的工作單位是青雲化工廠,工作性質和黃三木一樣,也是收收發發。只是,黃三木的單位不一樣,前途也定然不同。他是不可能永遠幹收發的。鄒漣說她們單位裡需要用一個資料,想到他們部裡找找看。黃三木知道這種資料一般的機關單位裡都是有的,找出來後,就給了鄒漣。�
兩個人談了一些政治系的事情,談了一會兒南大青雲校友回青雲後的情況,這時,諸葛賡手裡拿著一副眼鏡進來了,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看鄒漣,然後雙手握著眼鏡戴上,轉身去翻看今天的報紙。鄒漣客氣了兩句,站起來告辭。
黃三木把她送到樓梯口,就在走這幾步路時,他聽到了格吱格吱的怪聲,很有節奏地。他往下看了看,才發現鄒漣穿了條燈芯絨褲子,再下面呢,是一雙黑色的高跟鞋。�
鄒漣很熱情地笑了笑,然後抿了一下嘴,就下樓了。�
黃三木目送著她,聽到她的高跟鞋在樓板上的撞擊聲和燈芯絨褲管的摩擦聲漸漸地離他遠去。�
諸葛賡問剛才這姑娘是誰,並且鐵樹開花似地在嘴角流出了一絲笑意。
黃三木看了一會兒報紙,一個字也沒看進去。整個下午,他都覺得恍恍惚惚的。�
走到外面的陽臺上,眼前的樹葉都一言不發,雲塊都軟綿綿地,空氣裡,也滲透著一種不解的迷茫。�
晚上很早就睡了,可怎麼也睡不著。他聽到外面有聲音在干擾,可仔細聽,卻又什麼也沒有。待到朦朦朧朧想要睡去時,那聲音又一陣一陣地清晰起來。這回終於聽清楚了,那是他聽到過的聲音,是高跟鞋和燈芯絨褲管的聲音。這聲音有些稀奇和陌生,有股特別的新意,並且讓人感覺到一種奇異的芳香。鄒漣來了,多麼清新,多麼可人的姑娘,她用手擼了擼長長的烏髮,抿著嘴笑了。黃三木高興地擁上去,就漸漸地抱著她了。這是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啊,真讓人興奮,讓人幸福。他捧著她的臉,香噴噴地親她。� 一陣笑聲,刺耳的笑聲。是誰?是誰會這麼大膽地嘲笑別人的愛情?�
黃三木惱怒地豎起耳朵,一聽,原來是郵電招待所的服務員們在嘻鬧,是他黃三木睡得太早。黃三木不相信剛才親吻的不是鄒漣,雙手捏了捏,是身上的被子。嘴裡半咬著的,是那塊半香不臭的被頭。�
活該!妄想!黃三木不客氣地批評自己。自己和鄒漣只不過見了一次面,就產生了這非份之想,實在太不應該。正像人家所說,想老婆想瘋了。簡直是花痴一個。黃三木是個有自知自明的人,要說自卑他也不否認。�
黃三木家在農村山溝溝裡,家裡條件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