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野搖頭嘆道:“女媧說得不錯,‘若無呷蜜意,切勿攀花枝’,我既對你無意,早就當與你說明才是,害你枉自相思這麼多年,生不如死……”
林雪宜一震,臉色酡紅,又陡轉慘白,怔怔地望著他,低聲道:“陛下,你……你說什麼?”
拓拔野心下頗感不忍,但以她這樣地性子,既已認定自己和龍女是伏羲、女媧轉世,無論自己如何申辯,也無法改變其心意了,倒不如索性將她激怒,或許還有機會可尋。
當下揚眉道:“女媧沒有騙你,當日我確是真元耗盡而死,臨死之際,我讓她為我種下‘天長地久’,化作青山,永伴在她左右……”
林雪宜渾身顫抖,驀地掩耳大叫道:“你胡說!她如果真的喜歡你,當年鎮伏鯤、鵬、混沌後,為何不將三獸煉回太極元氣,迴轉時光去救你?自己不救便也罷了,為何還將太極三獸、盤古九碑,一齊封鎮在最為隱秘之處,不讓我找著?不讓我找著便也罷了,為何還讓八長老治我以罪?
“那賤人惺惺作態,裝作寬宏大量,暗地裡早已恨我入骨!否則延維狗賊又怎能……怎能用淫藥玷我清白?又怎能趁我昏迷之時,潛入藥圃,盜吃八齋果?我又怎會犯下瀆職之罪,被永囚九黎,生不如死?
她越說越是激動,玉箸縱橫,哭道:“陛下!陛下!為什麼她害死了你,你還這般為她開脫?她究竟有什麼好,讓你這般迷了心竅?”
右手緊握天元逆刃,咬牙顫聲道:“我要殺了她!我要親手殺了她,為你報仇雪恨……”盛怒之下,竟似忘了身在何地,揮刀將身上的陰陽八卦鏈絞斷,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被鍾內氣浪狂旋怒卷,頓時側身飛轉,踉蹌前衝。
“叮”地一聲,天元逆刃斜劃在鐘壁上,激濺起一串刺目地火星,那浮動的五彩光浪陡然朝外一鼓,刀芒反撞翻卷,突然朝拓拔野脖頸上猛劈而來!
拓拔野腦中“嗡”地一響,寒毛盡乍,想要閃避卻絲毫也動彈不得,心中倏地閃過一個不知是驚駭還是滑稽的念頭:原來我竟是死在天元逆刃之下!
突然,強光耀眼,氣浪陡消。
刀鋒在距離他一尺處霍然頓住,她斜握天元,身子前傾扭轉,明明便要跌撞在鐘壁上,卻如石人似的動也不動,臉上淚珠亦如霜凝冰掛,張著嘴,怔怔地凝視著他,妙目中滿是驚惶、懊悔、傷心、恐懼。
兩儀鍾、十二時盤、飛旋鼓舞的氣浪……盡皆停頓,就連四周那閃耀變幻地絢光也彷彿被什麼凍結了。一切倏然靜止,萬籟無聲。除了他自己的心跳與呼吸,依然在濁重而韻律地起伏。
拓拔野從未經過這等怪事,又驚又奇,彷彿自己突然被封凝在了剎那之內……剎那?心中一震,驀地轉眸往壁上的蛇篆望去,“花開一瞬,玉老千年。寸有所長,尺有所短”,那十六個字如雷光電舞,陡然劈入他地心底。
他呼吸一窒,驚喜如爆。
還不等歡撥出聲,絢光怒舞,四周一切又陡然轉動起來,“咻!”刀芒耀眼,涼意徹骨,鮮血從他脖頸上飛濺而出。
第十七章 猛志常在(1至3)
“蚩尤!蚩尤!”
風聲喧呼如沸,恍惚中,他彷彿聽到有人在哭喊著自己的名字,想要應答,卻發不出半點聲響。只覺絢光霓彩漫天怒放,自己如羽毛般懸浮起來,天旋地轉,朝著那燦爛的陽光、無垠的碧虛迴旋飄去。
春風拂面,陽光煦暖,彷彿母親的手在摩挲著自己;湛藍的天穹無邊無垠,多麼象大海呵,就連那朵白雲也幻化成了一葉白帆。
他看見父親坐在船頭,朝著自己揮手微笑,身後碧波浩淼,金光粼粼,蜃樓城閃耀著水晶似的光芒。
他看見陽光透過洞隙,折射在蜃怪的開啟的殼扇裡,絢光四射,他和拓拔野正坐在岩石上,燦然大笑著將未來眺望。
他看見晚霞滿天,雪白的沙灘上篝火熊熊,映紅了纖纖的如花笑臉。
他看見月華如水,西海泥灘薄冰如鏡,晏紫蘇微笑著熟睡在他身側,睫毛、秀髮上凝結著淡淡的白霜……
他的心底怦然一跳。天上的白雲聚散離合,疏忽萬變,多麼象她呵,多麼象她那或嗔或喜、或哭或笑、千變萬化卻又美麗如一的容貌。就連狂風吹在耳畔,也彷彿是她銀鈴般迴盪不絕的笑聲。
“你呆頭呆腦的,真象一隻大笨熊。”
“呆子,你知道這蟲子是什麼嗎?叫做‘兩心知’。從今往後,你心裡想什麼,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的喜怒哀樂也全部操在我的心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