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後,天地之間,再無一物值得她留戀;然而相距四年,重回故地,那些往事、那些蹉跎的青春歲月……全都翻江倒海似的湧了上來,悲欣交集,恍如隔世,一時竟有些不能自已。
“嘭!”禮炮轟鳴,煙花四舞,幾艘遙遙遊弋的戰艦緩緩駛近。甲板上的眾人縱聲歡呼,不斷地朝戰艦上、岸上渲沸的人群揮手致意。
忽聽“嗷嗷”怪叫,十隻火紅的碧眼怪鳥從島上衝天飛起,巨翼橫張,突然朝著龍使舟俯衝而下。
眾人眼前一紅,狂風熱浪席天蓋地,從頭頂怒卷而過,驚呼聲中,那十隻巨大的怪鳥環繞著桅杆盤旋飛舞,次第落在船舷上。
眾鳥昂首闊步走到空桑仙子身邊,歡聲嗚鳴,笨拙地張開翅膀拍拍她的背,啄啄她的臉,象是舊友重逢,頗為親熱。
眾賓使中有些未曾見過傳說中的十日鳥,大感好奇,紛紛圍攏上前,想要看個究竟,不想太陽烏甚是倨傲,不屑與他們結識,猛地扭頭闊步,振翅怪叫,直嚇得靠近者爭相後退,引起眾人一陣大笑。
有兩隻太陽烏似是認得流沙仙子,碧眼轉動,朝她點頭嗚鳴了幾聲,算是打過了招呼。流沙仙子格格笑道:“好大的氣派!等你們主人來了,瞧我怎麼治他管教不嚴之罪……”
話音方落,卻聽一人朗聲笑道:“貴客雲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碧波盪漾,兩個少年踏浪如飛,並肩攜手,高高地躍上了船頭。
“龍神太子!”“喬少城主!”眾人歡聲雷動。
流沙仙子扭頭望去,左面那少年昂然挺拔,衣裳鼓舞,夕陽餘暉照耀下,臉如鍍金,神采飛揚,笑容如陽光般燦爛,一如往昔。讓人莫名地生出親近信賴之心。
她嫣然一笑,心中又是悵惘又是溫暖,心中默默地道:“拓拔野,好久不見。”
空桑仙子亦默默凝視,微笑不語。四年前,當她在這島上第一次遇見這兩個少年的時候,他們還是稚氣未脫的孩子;而此刻,雙雙並肩站在船頭,與群雄談笑寒暄,灑然自若,已儼然是極具人望的少年領袖了。
與幾個月前離別時相比,蚩尤竟象是又長大了不少,比起拓拔野尚高了半個頭,英挺雄健,臉上的刀疤非但沒有減損他的魅力,反倒平添了幾分桀驁英霸之氣,就象是他背上的那柄苗刀,鋒芒畢露,茫茫人海中,第一眼便能讓人瞧見。
面對爭先恐後地上前恭賀的群雄,他滿臉微笑,眼中唇角都是喜悅之意,應答得體,對付自如,比起印象中那狂野暴烈的少年,更是成熟了不少。料想此中原由,一則與靈山十巫施以“伏羲牙”,鎮伏他體內潛藏的兇獸靈珠、邪魂厲魄有關;二則多半要歸功於拓拔野與晏紫蘇的影響了。
拓拔野目光掃處,瞥見空桑仙子與洛姬雅,大喜過望,笑道:“前輩,仙子,你們果然也來啦!這些日子一直記掛著你們呢。”
眾目睽睽之下,流沙仙子忽然有些害羞,雙靨暈紅,“呸”了聲道:“臭小子,你沒事記掛我幹嗎?”板起臉,叉著腰,佯嗔道:“你這個負心郎竟敢拋下我,和大荒第一妖女成親,仙子今日自是千里尋夫,到東海搶親來了。”
拓拔野一愕,哈哈大笑道:“米已下鍋,木已成舟,仙子下次趕早。”
眾人忍俊不禁,但忌憚這殺人如麻、蠱毒雙全的女魔頭,誰也不敢笑出聲來。眼見拓拔野竟公然與她打情罵俏,無不暗自嘖嘖稱奇,均想龍神太子果然魅力無窮,大荒十大妖女頭兩位全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真乃當世妖女剋星。
眾人談笑間,船已靠岸。
爆竹轟鳴,禮炮連聲,早已候守多時的湯谷群雄紛紛迎上前來。這些大荒流囚數十年來未曾離開島嶼一步,此刻見著這麼多故人,五味雜陳,悲喜交集,有些久未謀面的至親好友更是緊緊擁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夕陽沉落,夜幕初降,晚霞變成了一道道鑲著金邊的黑雲,島上的燈火顯得越發明亮起來。眾人擁簇著往島上走去,說說笑笑,極是熱鬧。
空桑仙子與拓拔野並肩而行,沿途掃望,大為驚異。比起四年前她離開時,這裡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那時的湯谷不過是個荒涼貧瘠的孤島,無論是誰,在此住上三個月,便欲發瘋。現在觸目所及,奇花異果,枝繁葉茂,珍禽怪獸,到處可見。簡陋的破木囚房被整齊雄偉的白石堡、乾淨清爽的小木屋所替代,沿著山坡層層疊疊,星羅棋佈。
就連腳下的小路也鋪滿了卵石,在兩側燈籠的照耀下,迤儷蜿蜒,閃著溫潤絢麗的光澤。真可謂脫胎換骨,煥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