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聞言,都依賓主長幼坐了,誰知二夫人不坐,笑著搶到董老太太身邊,親親熱熱地喚道:“姑媽,你可算來了,今兒我要為你好好出口氣呢。”
就在眾人都暗怪二夫人搶在太妃之前開口不懂規矩的時候,就不可思議地聽到清脆的巴掌聲,隨即恍惚看到二夫人摔到地上,捂住右頰。
二夫人今兒兩次捱打,被打得又懵又氣,而且這次還是自己姑媽打的,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先打人,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當即索性坐在地上撒起潑來,口裡哭嚷道:“姑媽,我是你親侄女兒啊,你怎麼隨隨便便就動手打人,好歹說出個讓人信服的理由來啊。我在這裡被人作踐你們孃家人不幫著出頭也就算了,如何當著眾人面就作踐自己親侄女兒呢,我非評評這個理不可了。”
她一會哭,一會拍著地,倒把自己弄得形容俱毀,一副潑婦的樣子,二老爺真是看得下去,竟不去管她,由她一個人在那演戲。
太妃氣得咬牙切齒,深恨二夫人今兒丟了杭家的臉面,好在在場的除了杭家人就是董家人,應該不會把這種醜事傳揚出去。不然叫人知道堂堂杭家的二夫人是這副形狀,她還要臉面作甚,都拿去給人當笑話看吧。她冷冷地一揮手,伺候在門口的幾個丫鬟會意,忙進來半是攙扶半是壓制地弄了二夫人起來,按著她坐到座上坐下。
二夫人覺得剛才勉強算是下了臺,繼續問道:“姑媽,你倒是說句話啊,你憑什麼見面就打我,論起來,這些年,我也沒少孝敬你。”
大家再次將目光停留在董老太太身上,看見董老太太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大口喘氣,華辰餵了一杯茶給她吃下,方才好些。絳紫色衣裳襯得她的凌冽面容,越發顯得嚴肅而深沉。她欠身與太妃致歉:“娘娘,我聽聞貴府小廝的話,真是氣得渾身顫抖。我們沈家怎麼就生出這樣糊塗透頂的女兒來,剛才一時氣惱,還望娘娘見諒。”
太妃心下覺得這董老太太是個挺有趣的人,有心看看她要怎生唱一場戲,含笑說道:“老太太教訓自己孃家侄女兒,也說得過去。”太妃這話說的幾人的嘴角抽了抽,到底是太妃,什麼話都敢說。換了旁人,早就問到面上去了,我們杭家的人憑什麼要你一個董家的人來教訓,莫非是不把我們杭家放在眼裡?
二夫人聽得差點吐血,又哭道:“太妃娘娘,我好歹是你的兒媳婦,你怎麼偏幫著外人欺負你兒媳婦呢。”
“我是幫理不幫親,何況老太太是你親姑媽,難道還能害了你不成?”太妃冷冷掃她一眼,不屑至極,蠢材,做事前從不想想前因後果,一味莽撞,回頭董家這裡能不能安撫過去還是兩說呢,太妃心下已經認定董家會絕妙配合演完這場戲的。
果然,董老太太指著二夫人,痛心疾首地問道:“大姐兒,你說說,我從小待你如何,與親女兒都不差。可你看看,你乾的什麼事?這可是我親兒子媳婦,我親孫女,你便是不念著我的情分,難道也不看你父親面上,就這般作踐他們。我倒要問問,我們董家幾時對你不起了嗎?念著你是女孩兒,大家從小嬌養著你,誰知慣得你成了這副樣子。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難道都不懂?一味橫衝直撞,你看看你都多大年紀的人了,孫子都要抱上了,做出這等事來你不怕惹人笑話,我還替你羞愧呢。我孫女兒是我看著長大的,最是個孝順的好孩子,若對你有一星半點不敬的地方,你念著我的面上不要與她多計較,可是你呢,居然領著外人來作踐她。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姑媽嗎?你不能以為自己當了王府的夫人就忘本啊。”她說著,居然眼淚都下來了,然後故意不好意思地擦了去,衝太妃強笑道:“再怎麼說,她都是我親侄女,沒有見死不救的理兒,何況又是團圓佳節的,娘娘別與她太計較。她幼時就這般,高興起來愛說胡話,晚上睡一覺明早起來全忘了。”
不止太妃,杭家眾人聽得都乍舌不已。這口才,原來董家的人,不止風荷口齒伶俐啊,一個個都不差。這老太太,別看年紀大了以為她昏聵,簡直死人都能被她說活了,先是敘舊情,再是捧孫女兒,然後又幫著求情,最後歸結為二夫人從小腦子有一點點小問題。唱唸做打無一不全,她若是說書唱戲的,別人都不用活了。
王妃在椅子上坐得筆挺,她對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意料,這董老太太也是一把好手啊,難怪能把老四媳婦嫁過來。
再瞧瞧二夫人,嚇傻了一般呆愣著,她從前可不知她這姑媽口才這麼好。她發了半晌呆,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慌得說道:“姑媽,你瘋了不成,你們董家誰不知道老四媳婦不是你的孫女兒,你不是一向最是厭惡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