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死線上滾出一身驚人藝,終於得報奪嫡之恨;鄧飛蛇忍辱負重,屢戰屢敗,十五載才完成報仇苦志。白羽塑造人物形象還是比較鮮明的。這是白羽本人具有的自信和韌性精神的反映。前文已講,白羽認認真真寫作五年,此際每次由報刊連載稿整理成單行本,他都重新分章、編目、撰寫前後記,甚至大量修訂文字。有時整段整章重寫;其中重寫最多的是《武林爭雄記》第十六至第十八章三、四萬字(全書一冊不過八九萬字);當時已排好版,白羽硬要重寫重排,當時白羽的倩友鄭證因和白羽胞弟、弟媳都十分嘆惜毀掉這價值一、二百銀元的報酬。單用自卑是解釋不通這種行為的。
白羽精神世界還有強烈的自信:一方面他“自問於鋪設情節上,描摹人物上還行”(引自《話柄》)他靠鑽勁、韌勁、犟勁,用笨功夫,認認真真作武俠五年()塑造了自己滿意的幾個人物,他用自己這種精神,精心去雕塑小說中的一些人物。
白羽自信描繪成功的故事和人物,要算是楊柳情緣中的楊華、柳葉青一對青年男女,男的品貌端正、好義勇為,女的藝高貌美、忠貞多情,兩人卻都欠通世情、嬌驕好勝,一雙美滿情侶卻經數年波折才成眷屬。對此故事,白羽曾函請老同學、劇作家翁偶虹,為著名刀馬旦毛世來(四十年代四小名旦之一)編劇、演出。(結果是翁老為唐韻笙、張云溪、張春華等名角以《十二金錢鏢》京劇連臺劇演出。)
白羽這種自信,時而潛在轉化為自豪。白羽很少正面直接表現自豪,卻時而在心情不暢時對家人感慨說:“我不幸生在戰亂的中國,要在歐美大國,我也能成為中國的大仲馬,也能發大財!”(關於此點,筆者甚欽佩臺灣葉洪生的慧眼,他曾以此喻贊白羽,觸動了筆者的回憶。)白羽晚年也常酒後吐真言,感慨懷才不遇。
白羽的自卑和自豪的矛盾,到四十年代中期,逐漸產生了自暴自棄。大約年起厭寫武俠,每週週末像趕鴨子上架似地撰寫一篇《大澤龍蛇傳》字(立言畫刊預留版面和規定最遲截稿日期),並常斷稿;年底連最後一部小說也不寫了。年出版抗戰時期的最後一部小說單行本《牧野雄風》,此稿報刊連載時本是鄭證因代筆;編輯單行本時,白羽一改過去做法,在開頭胡亂加了個“緣起”,中間隨意插進幾個小故事(如“高紅錦潰圍喪儷”章等),連書中個別人物性別前後不一,也置之不動,就這樣出版了。據白羽文字自白,說是疾病纏身,筆者卻認為是從自卑到自棄了。
抗日勝利,白羽一度精神狀態轉佳,二度重操編輯舊業,不足半年,便被“地下”“飛來”的勝利者(指抗戰勝利後國民黨天津地下黨員和重慶飛來的接收人員)當頭一棒,再度淪陷生活,並一蹶不振,更加自棄。始而允長子以智代撰《雁翅鏢》,進而賣名了,書商拿來他人的書稿,請白羽修訂,白羽粗粗一閱,便允許以白羽之名印行,代價不過是兩三袋白麵而已。據筆者近年查實:白羽一生撰武俠十八部,而為他人作品署名者六部以上。能夠反映白羽寫作水平,僅有《錢鏢四部作》和《偷拳》五部而已。(年報刊連載稿《趁火打劫》等,未完,筆者未統計在內。)
三
筆者不諱是白羽後人為先人寫傳。其優勢是瞭解內情,透過日常瑣事,對待生活寫作的隻言片語,理會其細微心理變化,比較準確地把握其人際交往、寫作過程和內心世界。缺陷是唯恐摻雜個人情感,難於把握分寸。筆者經歷了中國近幾十年的重大歷史變遷,很想以白羽武俠小說為綱,反映從戊戌維新到“文化大革命”這個時代的部分百姓、知識界的客觀世界和主觀世界的演變;白羽一生思想比較活躍,也比較典型。筆者就大膽地作這一嘗試,力圖客觀、公正,並“心平靜氣些”(魯迅語)。客觀而言,白羽一生歷史相當清白,但他要在亂世生活、吃飯,接觸的人就不可能那麼“純潔”。筆者也想客觀地反映出來,如充當了漢奸的何海鳴介紹白羽刊出《十二金錢鏢》,《話柄》書名是周作人題寫,等等。筆者覺得客觀反映現實,現實意義就更大一些。筆者覺得用第一人稱寫回憶來,很受拘束,所以還是用第三人稱寫傳記。
為了行文方便,全書使用白羽這個名字。
筆者從職稱、學歷來說,勉強算個知識分子,但非中文專業科班出身;因整理白羽遺作被逼與文學結緣,現又涉及歷史、文學理論,寫起傳記來,真有點班門弄斧。好在筆者平日常高攀“文學”、“武林”同道,多有請教,有不當之處,諸位道友、前輩會樂於賜正的。
☆、附錄二:《淚灑金錢鏢》(白羽傳記小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