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衝力的原因,人體會有不同程度的回彈,腦袋和柱子不應該像現在這樣,直直對著柱子!
若說抱柱撞死,且不說一個嬌弱女子的力氣能不能一下子便把自己撞到死透,身體位置也根本不對。
至於屍體的死亡時間,冉顏相信就算她不說,仵作也能推斷出來。屍體全身僵硬,直挺挺地倒在了走廊個階梯的交界處,頭頸部懸空僵直地伸向階梯。
人死後屍體最先出現的現象不是屍體的僵硬,而是全身肌肉的鬆軟。
如果現在死者俯臥的這個地方是嚥氣時躺著的地方,那麼由於死後全身肌肉立即出現的鬆軟現象,屍體懸空在階梯石階上的頭頸部,必然會因為重力的作用下墜到地面,而不會像現在這樣僵直懸空。
也就是說,侍婢死後的五到六個時辰裡(10~12小時),都伏在平地上,屍僵已經遍佈全身,說明她死亡時間大概在五個時辰左右,而且,這裡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據冉顏推測,侍婢被人從正面,用木棍之類的鈍器擊中頭部,第一次擊中之後,可能由於兇手力氣不夠,沒有一下子殺死侍婢,引起了她的掙扎,但因為被擊中腦部,力氣明顯不敵兇手,一番掙扎之後,腦袋上又被補上一下,之後身亡。接下來便立刻被轉移到了一個地面平整又陰冷的地方,一直保持這個俯臥的姿勢,屍體僵化以後,便不好再彎曲,所以兇手倉促之下才布了這樣一個漏洞百出的局。
能從正面襲擊到侍婢,極有可能是她所熟識之人,這人是誰?
“十七娘!”嚴芳菲推了冉顏一下。
冉顏回過神來,才發覺這麼多人直直盯著她看。
殷聞書咳了一聲,詢問道,“冉十七娘似有所悟?”
冉顏靜靜的看了殷聞書一眼,頓了頓道,“沒有,難道我所說的這些,不能算作疑點嗎?”
殷聞書雖然只是文士,可好歹也是見過大場面的,卻被冉顏這一眼瞟的心頭髮寒,心裡驚異,不由得多看了冉顏幾眼。
眾人此時看向冉顏的神情各有不同,女子多為畏懼厭惡,而男子普遍有一種獵奇心裡,平素那些或潑辣、或溫婉的娘子,有時候哪怕見到一隻死蟲子都要哆嗦,在場的夫人娘子都避的遠遠的,個個面色慘白,只有冉顏不僅不怕,甚至思路還十分清晰,委實大膽。
若是冉顏知道他們的想法,恐怕要嗤笑了,深宅的貴婦人宅鬥兇猛,她們懂得利用身邊的一切力量,殺人於無形,有些婦人雖說從未親眼看過死人,手上卻不知過了多少人命。她們與冉顏這種從未殺過人,卻常常與死屍打交道的人,究竟誰更大膽?
在等候的這段時間,殷聞書將眾人引到了前堂,男女分別各佔一個偏廳。
秦慕生則是被殷聞書等幾個長者請到了正堂,等候官府來人。
唐朝是個講律法的朝代,便是身份低賤如奴婢,也只能打,而不能私自殺掉,並不像魏晉以前,自家裡殺個把奴隸根本不算什麼大事。
經過方才的事情,夫人娘子們明顯對冉顏疏遠了許多,甚至連有意與她交好的嚴芳菲亦稍稍保持了一定距離,倒是齊毓秀看著她眼睛閃啊閃的,彷彿很感興趣。
冉顏也早已經習慣,就是從前,別人聽說她是法醫時,多半也是這兩種神情,只不過是後者多餘前者罷了。
“阿孃,我不舒服。”殷渺渺自從看見死屍,臉色便一直慘白著,便是緩了這麼久,也不曾有絲毫血色,反而越發難看。
“都怨我,急著便跑過去了,竟然沒考慮到你們這些年輕的娘子。”凌夫人自責,轉而對殷渺渺身邊的侍婢道,“扶三娘子回去歇息。”
“是。”侍婢應了一聲便扶起殷渺渺。
凌夫人起身對眾人歉然道,“今日茶會,本應該好好招待各位,不想竟發生這種慘劇,掃了大家的興致,妾身代殷府向諸位致歉。”
凌夫人斂衽為禮,幾位夫人連忙上前攙扶她起身,輕言細語的勸慰。
尤其是冉顏的繼母高氏,話說的無比漂亮舒心,讓一直緊緊皺著眉頭的凌夫人都不禁展顏。
這廂稍稍勸慰了一會兒,凌夫人便喚侍婢小廝送諸位夫人娘子離開。反正無論是作證還是別的什麼,都有男人擔著,若是府衙想詢問,自是會派人去各府。
晚綠還不曾過來,冉顏只好命侍婢領她去後花園尋人。
花香浮動,藤蔓低垂,如翠帶飄,冉顏卻沒什麼欣賞的心思,秦四郎今日出了事,雖則徹查之後,多半不會被定罪名,卻正好是冉府借題發揮退親的最佳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