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問這什麼問題,你不是交過女朋友?」
「可是我們對彼此來說其實可有可無,這好像不是所謂情人的喜歡吧?」
一口喝掉剩下的啤酒,把罐子捏得喀啦喀啦響,等了好半晌,身旁的友人仍一聲不吭。
「喂,你睡著啦?」
「蘇翊晨,你很殘忍。」
「什麼?」
「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高中的時候喜歡你,為什麼還可以若無其事的問我這種問題?你對每個人都好,卻跟我說你不知道什麼叫做喜歡?你是故意的嗎?」
「秉升……」有點無措地看著激動得也坐起身的張秉升,在他的灼熱注視下他只能選擇沉默。
張秉升跟他表白過,在高三的那個寒假,以一臉壯士斷腕的決心。
他並不覺得反感,因為更早之前他就知道班上還有其它這樣的同學。當然剛開始他多少也會奇怪,但大家相處久了,他便懂得了喜歡誰是個人自由,同性戀與否並不是大問題。
可是他拒絕了張秉升,因為「我沒辦法想象和男人接吻的樣子,我們還是做朋友就好了吧?」
「對不起……」
「要道歉的話,你當年已經道歉過了。」張秉升嘆口氣,重新倒回沙上。「居然用那種理由拒絕,害我差點吐血,難不成你是用想不想接吻來判斷喜不喜歡?真是被你打敗。」
「好啦!我知道錯了可不可以?」蘇翊晨苦笑,舉雙手投降。
「你啊,就是太博愛的個性害了你自己。對誰都好,所以分不出對誰特別好,也搞不清楚情人跟朋友的分際。還好小若也是這種人,當你女朋友是爛鍋配爛蓋,對彼此都不會造成傷害,分手也可以分得很和平,要是換了個專情的人,保證為你的博愛傷心死!」
「喂喂喂……我有這麼惡劣嗎?」
「有!」
「什麼嘛──那怎麼解決啊張大師──」
「唉,看在我現在過得幸福美滿的份上,教你簡單一點的方法好了。」
「洗耳恭聽。」
「如果有一個人能讓你一直放在心上,看到她的時候會開心,看不到她的時候會不經意地一直想,記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走在一起會想牽她的手,在人群裡可以一眼找到她,發現她跟別人聊得很開心時會吃醋,發現她不舒服會比她本人還緊張……這樣子,大概可以肯定你是喜歡上她了吧。」
為這一大串話打上句點,張秉升才轉過頭去;微弱的光線反射出蘇翊晨眉間淺淺的皺褶,他忽然覺得乾乾的舌底有些泛苦。
畢竟是初戀。現在的男朋友對他再好,初戀的記憶還是無法輕易被拔除。
剛剛說的那些,也是他最最切身的體驗心得。
「怎麼樣?有這樣的人出現嗎?」
「我不確定……」口氣裡充滿猶疑,可是在張秉升娓娓數算的當下,他腦海裡浮現的,竟是梁宗瑾乾淨寂寞的身影。
難道我會喜歡男人嗎?
抱著頭,蘇翊晨在酒精作用的微微暈眩中,陷入了混亂的苦惱。
***
不像蘇翊晨有那麼強的活動力,除了八月份和哥哥弟弟一起去了趟日本做為期兩週的自助旅行,其它時候,梁宗瑾幾乎就是窩在家裡看書上網畫畫,偶爾出門,也是看展覽看電影。
坐落在天母的別墅,或許是人人稱羨的高階住宅,但對他而言,家就只是個作為棲身之處的殼而已。
父親是腦神經內科醫生,明明可以待在臺北,卻自願調到東部的醫院服務,原因無他,不過就是那裡有他的第二個家。情婦,小孩,都在那裡。
母親是從事室內設計的設計師,而梁宗瑾是三個小孩裡最像母親的,無論是美術天份、音樂才能,或是臉。
她不至於帶男人回來,大概是換的速度太快,被孩子撞見也不好看吧!
所以他們三個男孩自小就獨立,感情也不錯,何況他們最不缺的就是錢。想買什麼,只要開口就能得到;想學什麼,只要說一聲,父母也會打聽著替他們找到好老師,這大概是在眾多親戚面前貌合神離的夫婦倆,對孩子最後能盡到的補償。
個性的話,他和哥哥比較像。念醫科的哥哥總是獨來獨往,沒見過有什麼朋友;弟弟則大概是自小就有上頭兩個哥哥照顧,不但活潑得多,連唸的也是得常往外跑的生物系,因此家裡如果有電話響起,十之八九是找弟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