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在洗馬,一定以為自己活見鬼了。
“雪鴻,”他終於開口了,聲音有些發顫,“對不起。”
未央郡主悽然一笑,撫著馬的鬃毛,淚水順著她頰邊流下。風很冷,淚流到頰邊,就凝成了冰。
她緩緩道:“雪鴻已經死了。”
“她本來一直是睡著的,直到十八歲那年才找回了自己。她以為有足夠的力量,可以掙脫鎖住她的鏈子。她想要的不多,僅僅是自由和愛戀——可她得不到,所以她不得不回去了,回到那個籠子裡去。
“因為她輸了,敗給了我——一個沒有靈魂的未央郡主,所以她只好死了。”
狄青說不出話來,他眼中的嚴冰在一層層慢慢融化,他的心也已觸手可及。他明白自己錯了——雪鴻對自己是認真的,並不是一時興起的頑皮。他自己親手逼走了她,等於親手毀了那個雪鴻!
“衛青、霍去病、李廣……史冊上一個個閃閃發光的名字,狄青,你難道不想象他們一樣麼?”未央郡主冷笑,“大丈夫當掃除天下,名垂史冊,何患無妻?”
她的笑容冷豔如空谷雪蓮,卻有無盡的淒涼與失望。
狄青的手已在發抖,她說得不錯。自己其實一直都在迴避,因為他不想牽扯到這個旋渦中去。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所以他顧不上雪鴻。
“雪鴻。”他終於忍不住握住了她冰冷的雙手。她手上的寒意一直傳到他的心頭,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纖弱卻堅韌的手在發抖。他用自己溫暖有力的大手圍住了她的手。
“雪鴻。”他再一次低喚,聲音已接近於依戀而柔和。
未央的手劇烈地發著抖,顫聲道:“我很開心,很開心……就這樣吧。再握一會兒,只是一會兒。”她微微閉了一下眼睛:“在告訴你一件事前,不妨再讓我多快樂一會兒吧。”
兩人隔著一匹馬相對而立,雙手在馬背上緊緊相握。房外風很大。
過了一會兒,她睜開了眼睛,目光突然變得明澈而堅決:“狄青,這一次,我還帶了一個你最想見的人——你母親。她、她把你的未婚妻也帶來了,說要讓你在營中安家。”她一邊說,一邊已緩緩抽回了手。
“她…不是很美,但很賢惠,很孝敬。你母親一直誇她好,說你有福氣。”她緩緩說著,慢慢低下頭去,每一個字都是和著血說出來的。風很冷,她的手又在風中慢慢冰冷。
這一次,狄青沒有再握住她的手。他明白,他們再也沒機會了。他緩緩回過身:“謝謝你,未央郡主。”
“狄將軍客氣了。”她淡淡道。
門外是大風,彷彿要吹走世間一切——可為何吹不走山一樣沉重的不幸與悲哀?
天亮後,那個馬伕一覺醒來,看見乾乾淨淨的馬房,真以為昨夜遇了仙。
第二節
狄青推開了東廂房的門。“母親!”他的聲音已有些顫抖。白髮蕭蕭的狄老夫人正與未央郡主閒談,乍見兒子,驚喜得一下子站了起來,顫巍巍地道:“青兒!”
狄青心下一酸,雙膝落地,膝行著來到母親跟前,叩下頭去:“孩兒不孝,離家三年,讓您老人家受苦了!”狄老夫人一把把兒子擁入懷中,摩挲著兒子的頭髮,昏花的眼中閃過了淚花,哽咽道:“好孩子,你為國轉戰塞外,是為狄家增光啊!娘哪還會不高興?這幾年多虧了你那未過門的媳婦——對了,青兒,快過來見見五兒!”
這時,本端著茶水上來的一個少女羞紅了臉,忙轉身欲走。未央郡主一手拉住了她,微笑:“柳姑娘,你苦苦守了三年,又不遠千里來這兒,怎麼剛一見面又害羞了起來?”
狄老夫人一手拉過五兒,一手拉著兒子,蒼老的臉上都是笑意:“好事多磨,你們這小兩口子,還是今天才第一次見面呢!”她拉著狄青的手放在五兒的手上。
狄青心驀地往下一沉,莫名的苦澀讓他幾欲絕望!
狄老夫人笑吟吟地看著兒子兒媳好一會兒,忽地回過神來,忙一迭聲地道:“看我都老糊塗了!青兒,是郡主小姐把我們接到這兒來的,還不快謝謝人家。”
狄青轉過身,緩緩一躬:“末將多謝未央郡主。”
未央郡主矜持地微微一笑,回禮:“狄將軍客氣了,賤妾何功之有?”
他們相互謙讓著,可眼光卻始終不曾接觸過。這一刻的沉默,卻彷彿過了千萬年……
狄老夫人絲毫未覺,復又笑道:“青兒,咱們一家好不容易又團聚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娘想盡早把你和五兒的親事辦了。娘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