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小畜生,你姐都這樣了,你還有臉睡。若我是你,早臊得無地自容了!”
“我姐怎麼了,我姐姐又怎麼了?”吳老二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混,對於父親,他也沒有絲毫尊敬可言,立即反駁道:“不就是替蘇木改作業嗎,聖人云:有教無類。你老人家以前在鄉下時,不也教過不少學生。再說,我姐整天躲在屋裡,跟蘇木就沒見過幾次面。爹你這麼亂罵,若叫別人知道,壞的可是你自己的名聲。”
“小畜生,你倒跟我說起聖人之言了,若你懂得道理,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般模樣?”吳舉人氣道:“什麼躲在屋裡,什麼叫別人知道。若是怕被別人知道,自己做事之前就該好生想想。”
“懶得跟你說,吵死了,也沒辦法睡,我還是另外找地方吧!”
“小畜生,大半夜你要去哪裡……站住,站住!”
過不片刻,就是一陣狠狠的摔門聲,吳老二木屐滴答的聲音響了起來。
再接著,就是吳小姐的低呼聲:“小弟,你要去哪裡?”
“你管我,跟你們我就說不清楚。”
腳步聲漸漸去得遠了,最後消失不見。
被這個突發事件一打攪,吳舉人好象是洩了氣,安靜下來。
蘇木和床上的小蝶同時鬆了一口氣,異口同聲嘆道:“終於停了。”
這一說出口,兩人都笑起來。
說起吳老二,這幾天大概是欠了賭帳,被人追殺得緊,也沒處住,只能住回家裡來。否則,依他的性子,才不肯和老舉人擠一張床聽父親的嘮叨呢!
在蘇木搬進這座小院的這一個月之中,蘇木就沒見過這廝幾面。想想也是,他才十四五歲,正是在外面瘋的年紀。
經過蘇木的介紹,吳老二拿了蘇木的信,一大早就出門找孫臣和木生他們去了。在外面忙了一整天,也不知道有沒有從那群秀才手頭得了好處,反正晚上回來的時候一身酒氣,嘴唇上全是油光,估計至少也撈了一頓大魚大肉受用。
“這個吳老爺,真能說啊!”蘇木苦笑搖頭。
既然吳舉人不罵街了,蘇木也沒必要再塞住耳朵,就把紙團從耳朵眼裡掏出來。
小蝶也掩嘴輕笑:“太厲害了,吳舉人比女人都能罵。以前在保定的時候,蘇府也有不少難纏的嬸嬸嫂子,可遇到吳舉人,也得敗下陣來。”
蘇木大笑:“小蝶,人家吳舉人好歹也是名教中人,讀了一輩子聖賢書,不好比的。”
卻不想,這一聲笑驚動了北屋的吳舉人。
後果是嚴重的。
吳舉人的罵聲又開始了,這會卻將怒火發洩在蘇木的身上。
因為蘇木是外人,又是有功名的讀書人,他罵起來自然不能想罵兒子和女兒那樣直白。
讀書人罵娘,講究的是信達雅,講究的是曲徑通幽,還得帶上不少典故。
這也是士林中的遊戲規則。
顯然,老舉人正長於此道。
於是,吳舉人就開始買弄起學問來,先從蘇秦淪落時說起。
就說,蘇秦潦倒的時候連飯都吃不上,只能成天呆在哥哥家裡鬼混。偏偏他嫂子又是個心胸狹窄的,很是看這個書呆子小叔叔不順眼,於是成天指桑罵槐。等到吃飯的時候,也不去喊。當蘇秦問起的時候,就故意颳著鍋底說家裡也沒糧食了。
蘇秦受了這個屈辱,頭懸梁錐刺股,發奮讀書,最後身掛六國相印,功成名就。
吳舉人就從這個典故罵起,說人家蘇秦潦倒了,還值得發奮讀書,不像有的的人,整天只知道風花雪月,討好女人。
蘇秦說完,老夫子又說起來祖逖。
這一說,就停不住,竟然將上下五千年的勵志故事說了個遍,活生生讓蘇木受了一次國學掃盲教育。
反正,在吳舉人口中,他就是一個只知道女人的色狼,不當人子,活在世界上也是浪費糧食。
蘇木和小蝶聽得臉駭然,一是佩服吳舉人的能說會道,二是佩服他的精氣神,說這麼長時間也不知道累。
小蝶終於惱怒了:“這個吳老爺太不象話了……這讀書人,罵起人來就不帶一個髒字。他這麼羞辱少爺,小蝶我有心回嘴,也不知道該罵些什麼?”
蘇木苦笑著擺手:“算了,都是我的錯,我若不是讓吳舉人幫我修改作業,也沒這事,哎!”
現在,只能嘆氣了。
堵上耳朵也沒有用處,蘇木只能鬱悶地躺在地上,等著吳舉人罵累了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