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樑,然後用泥磚砌起來。毛竹和泥磚交接的地方,是用泥漿拌上棕麻夯實而成。
天色漸漸暗下來,二子媳婦突然想起了什麼,揮手讓人搬桌子、搬椅子。
“別破費。”李光宗連忙阻止。
“李大哥,你們好不容易回來,肯定要慶祝一下。”二子媳婦拎起籃子就跑了出去。家裡沒魚沒肉,不可能拿青菜豆腐待客。
“我家還有塊臘肉。”
“我有一條鹹鯗魚,撕開正合適下酒。”
“我家也有一掛香腸。”
“……”
和李光宗認識的人家都很熱情,什麼好東西都拿了出來。李光宗看到這番景象,也就不再阻止。反正這份人情他都記在心上。人多,幫忙的人也多。很快地,十幾張桌子擺在天井裡,廚房裡一排灶臺火光閃閃,女人們各展手段。
一張四方八仙桌可以坐八個人,男人們坐在桌前,李光宗坐的是主座。李光宗身邊的位子空著,是給二子留的,他的左邊是戲子,同桌的另外五個也都是他的舊識。
戲子他們說著天寶州的變化,李光宗說著中土發生的事。
一開始,大家都說得挺熱鬧,但是氣氛漸漸變得沉悶起來。戲子輕嘆一聲,指了指天。
“當年你的運氣不錯,走了之後沒半年就來了一次黑潮,而且是從來沒有過的大黑潮。你之前待的那個礦,所有的人都死得乾乾淨淨。”
“城裡沒事吧?”李光宗皺眉問道。
“有大陣擋著,還算馬馬虎虎。不過年老體弱的人受不了,那段日子天天都是成車的屍體往外運。”戲子彷彿又想起那段恐怖的日子,嘴唇抖動兩下,說不出話來。
“這十五年真是天災不斷。後來又有三場黑潮,只是沒那麼可怕。”一個買賣人淡淡地說道。他已經麻木了,顯得不怎麼在乎。
“你這次回來實在不太明智。”戲子總算緩過來,不過他已經不想說剛才的話題,所以換了一個:“連著幾場黑潮,大部分地方的汙染比以前厲害多了。以前小心一些還可以撐個十幾二十年,現在不行,不管是下礦井還是進密林,頂多五、六年,一個人就廢了。”
這顯然也是一個令人心痛的話題。戲子指了指自己,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其它人的神情也差不多。來天寶州闖蕩的人,第一選擇是當礦工。這裡到處都有礦山,當礦工雖苦,但是收入穩定,做個五、六年就可以討個老婆,成家立業。李光宗在礦井裡待了十年,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財富,足以讓他回中土過上不錯的日子,要不是年景所逼,他們一戶絕對算得上小康人家。第二選擇是當獵人,這比較危險。天寶州妖獸橫行,危機萬分,當獵人賺錢快,喪命也快。
包括戲子在內,這些男人剛剛到這裡的時候全都身強力壯,都下過礦、進過林,但是後來身子越來越不行,這才另謀生路。
“麻煩的不只是毒氣邪瘴。十年前,那些土蠻部落聯合起來,選出十二個頭人,從那之後,土蠻就變得越來越兇悍。大前年千畝城、前年子歸城、去年風嵐城一個個被他們攻破。聽說城破之日,男的全都被殺了個乾乾淨淨,女人和孩子被抓回去當奴隸,也不知道那些土蠻有什麼辦法能夠讓她們活下來。”戲子自斟自飲,大有借酒澆愁的味道。
“現在我最擔心的是有朝一日那些土蠻來打臨海。”那個買賣人也拿起酒杯。大叔聽得百爪撓心。早知道這些,他就不回來了,在家鄉苦熬兩年,就算啃樹皮也比來這裡送命好。
他正煩惱著,藥房夥計二子回來了。
二子手裡拎著兩個食盒,裡面是他打烊之後去慶豐樓買的小菜,總共四樣一一爆炒羊雜、豬油肚子、紅燒划水,茭白肉絲,滿滿四大海碗。
雖不是什麼大魚大肉,只是一些小菜,但樓裡的人能夠吃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又破費。”李光宗埋怨了一句。
“自己兄弟客氣什麼?”二子在李光宗旁邊坐了下來,拿起酒壺先替他滿上,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放下酒壺和李光宗碰了一杯之後,二子搖頭說道:“不過有一件事我必須要講。”
“你也勸我別去礦上?”李光宗完全可以猜到二子想說什麼。
“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替孩子想想。”二子拍了拍李光宗的肩膀。李光宗被說得心思動搖起來。
偏偏這個時候戲子又嘆了一聲,這聲嘆息和著韻律,滿是說不出的苦楚。
“在城裡討生活也不易啊。”這一句話讓所有的人停下筷子,放下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