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能讓他們看熱鬧?你要活膩了跟咱哥們兒到外頭走一趟,管保讓你活個痛快”
“呂運隆!你小子說什麼?又冒毒氣啊!”值班的愣班長唐玉正在發睏,合著個眼睛想休息一會兒。忽聽呂運隆勸魯金逃跑便大聲斥責他。
“班長,你真行啊!我以為你睡著了呢!鬧了半天你是睡覺也要睜著一隻眼,真有警惕性兒啦!怪不得老讓你當班長。”
“對你這種人警惕性不高點還行啊!你小子不用鑽我的空子。寫檢查時怎麼說的?逃跑的心還不死啊!”
“這不是跟我們夥計開開心說說笑話嗎?你想人家這全省的大名人能跟我們這小毛賊子走嗎?”
“說什麼不行?以後不許說自殺,也不許說逃跑。”
白剛正在看書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覺得這麼隨便談談很好,對開導魯金很有好處,同時從閒談中也可以瞭解些思想活動,便於有針對性地做工作,正想聽下去卻被愣班長打斷了,便說:“他們愛閒聊就讓他們聊聊吧!”
呂運隆聽了這話樂了起鬨說:“看!看!白班長髮話了,你淨出土政策。”
“你小子就會耍貧嘴,都是白班長把你慣壞了。”唐玉不好意思地說,“要是依著我呀,你們都給我閉嘴,誰也不許說話,老老實實地反省問題!”
魯金的另一個鄰居齊錫九和呂運隆相反,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不僅性格不同外貌也很不一樣,他身材高大滿臉的連鬢鬍子,經常皺著眉頭雙唇緊閉一臉的官司。可能是魯金覺得這人看著就讓人害怕,所以起初只是瞅了他幾眼一直沒有說話。齊錫九呢?覺得人家是電臺的播音員,雖然自殺過也還是共產黨裡頭的人,勸解安慰,自己都沒有資格,最好少管閒事。反右時有一句流行的政治術語“自外於人民”,就是說這些右派、階級異己分子等等不是人民拋棄他們,是他們和黨兩條心自外於人民。其實許多打成右派或階級異己分子的人都是一心想跟黨走不懷二心的。有沒有自外於人民的人?這時的齊錫九可算是名副其實的自外於人民的人了。
他原是國民黨地方軍隊中一個團長,早就與共產黨地下工作人員有接觸,大軍南下時他率部起義。起義後不願在部隊受拘束自願回鄉當了中學教員,因多次運動受審查總覺得低人一等,認為政府沒拿他當自己人,所以便懷著一種戒心對共產黨的事不聞不問。即便是對這些被開除了的共產黨(其實魯金還不是黨員),他也覺得那是人家黨員的事兒,自己不便說話,萬一有什麼話說得不合適會惹是生非。所以魯金來了以後許多人都議論自殺問題,他卻一言不發。
這種情況使白剛感到非常意外。原來他以為他倆會有共同語言,齊錫九雖是舊軍人出身,但“七七事變”前從全省有名的六師畢業,在文學上很有點老底兒,解放後又一直教高中班語文,勞教以後還經常吟詩作賦。魯金更是一個文學迷,他倆應該說得來的,誰知道幾天了兩人還是誰也不理誰。
齊錫九面有兇相,脾氣有點古怪,使人覺得這人一定蠻橫無理招惹不得。其實他並不惹是生非很懂禮讓,遇事總是讓人三分善於息事寧人。正因為這樣所以集訓隊一致推選他為大家的掌勺人,人們戲稱“勺官”。別看這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粒兒大的小“官”,卻是眾目所矚關乎全班安危的人物。
原來這集訓隊只有班長可以分頭到伙房去打飯,其他人是由班長領著值日的把飯菜打回來,人們把碗都放在骯髒的地上,然後由值日的把菜或粥分到幾十個碗裡,因為有人分得不公,經常引起糾紛甚至打鬥,所以便公推一個勺官幹這個差事。那時人人吃不飽,集訓人員的糧食又比別人少很多,所以人們對一口菜湯一口稀粥都十分計較看成命根子。分飯菜時全班人的眼睛都瞪得滴溜圓,屏聲靜氣地注視著那隻勺子。勺官幾次審視調整看看均勻了,才徵求人們意見說大家看看怎樣?這時還有人說不均再作調整。即便這樣有時候個別人還是不滿意甚至爭吵,勺官總是默不作聲地把自己碗裡的飯菜撥出一點去給那爭吵的人,以平息紛爭為大家求得一個安靜。
患難之中見真情。魯金是一個極重感情的人,正是從這一點上他轉變了對齊錫九的印象,他覺得這人值得尊敬。每當齊錫九把飯菜撥給別人時,他總於心不忍說:“我胃不好吃不了這麼多,給你點吧!你那麼大身坯,會餓得受不了。”
《從囚徒到省委書記》禁地41(2)
“唉!哪在乎這一點,你也算大病初癒正需要營養。”他堅決不要。但由此也對這個年輕人增加了幾分同情,兩個人慢慢地開啟了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