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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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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晚上十點鐘,徐遠航還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溜達,反覆斟酌該怎樣向燕黎明傳達樊翔帶給他的困擾,沒想到對方先撥了電話過來。

“把樊隊送到家了嗎?”

“嗯。”

“那你也趕快打車回家吧,別讓老太太惦記。”

燕黎明這次破天荒的沒有開那些不正經的玩笑,聲音聽上去非常沙啞疲憊。想想也是,拖著條傷腿守了整整一百二十分鐘的大門後點球決勝負,回到飯館挨個雅間張羅,幾十口人恨不得面面俱到,肯定累壞了。徐遠航果斷掛了電話,一句也沒有多說。

他為自己剛剛的糾結感到慚愧。三十而立,到了這個年紀,應該隨時為身邊的人遮風擋雨,如果有可能,要讓他們夜夜好夢才是。其實樊翔至今都沒有明確表達過他的想法,一切都是自己的直覺和猜測而已。他怎能拿這些不確定的事情去讓燕黎明糟心呢?

去他的!反正我徐遠航是個擰種,一旦認準了的人和事死都不會放手。借用一句爛大街的話,無論樊翔將來怎樣,燕黎明都在那裡。想到這些,他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

心裡有了底,他這才發覺自己已經來到了市中心的勝利廣場。這兩天市裡有一個大型的經貿洽談會,為了給國內外的客商留個好印象,停歇很久的廣場噴泉都這時候了還在連奏樂帶噴水地折騰。徐遠航遠遠看了一會兒,徑直走了過去。帶著水鏽和土腥味道的水霧像一面大幕徐徐展開,冰冷地貼上他的臉。他在水霧裡筆直地站著,感受著體內的燥熱和煩亂一點點消退,想立刻見到燕黎明的念頭卻越來越清晰。

“花喜鵲尾巴長。”他自嘲地笑了。“我是個不孝的兒子。”

徐遠航沒怎麼談過戀愛,和沈修短暫的交往過程也只是平淡溫馨,對他來說就是多了個妹妹疼。但和燕黎明確定關係以後,不知為什麼,只要閒下來就想和他在一起。其實也不是為了要幹那件事,上次燕黎明的慘狀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兩個人自那以後再沒有做到最後一步。只是半夜裡一起喝啤酒看球,或者燕黎明琢磨他的根雕自己打掃衛生洗衣服,哪怕什麼都不說只是看著對方吃飯,他心裡的幸福時時都要爆裂開來。別人這時候都是自己這副德行嗎?他沒有可交流的物件,卻又被自己的狀態弄得有些不安——連傅姐都說,遠航最近由刺蝟變海狸鼠,這毛兒是不是讓誰給捋順了?

“一眼,我只去看他一眼就回家。”他想,心裡登時高興起來。

廣場的最外圈擺了好多耐寒又便宜的盆栽花卉,徐遠航想抄個近路去打車,打算從上面跳過去時發現有一個人正蹲在地上不知鼓搗些什麼。他悄悄靠過去,突然“砰”的一聲悶響,嚇了他一跳。

“幹嘛呢?”他踢了踢那人的屁股,發現一個花盆倒在地上碎成幾片。

那個人受到了驚嚇,顫抖地站起身。他身材矮小,大概二十多歲的樣子,穿了一件斑斑點點的破爛工裝,身上還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香蕉水的味道。

“城管大哥您別抓我,我不是偷,我……”

“不偷你大晚上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徐遠航也奇怪,既然偷花為啥把花盆砸了呢?

“大哥您聽我說……”小夥子結結巴巴地嚇得夠嗆,不禁讓徐遠航覺得城管比警察的威懾力要大多了。“我和我媳婦兒到這裡打工一年多,平時一起替人刷漆掙錢。最近她的喉嚨壞了,不能再出來幹活兒,天天呆在家裡心情特別不好。今天是她生日,我想買束花浪漫一下讓她高興高興,可花店裡的花太貴了……”

徐遠航當警察年頭不短,看得出小夥子說的是實話。他一下子放鬆了,踢踢地上的大泥坨子。

“別怕,我不是城管。你連著花盆一起拿走就得了,砸它幹嘛?”

小夥子一聽他不是城管立時活分起來,點頭哈腰地陪笑臉:“大哥您咋那土呢?您見誰給媳婦送花還帶個花盆……”他蹲下“啪啪”幾下,利落的將花根上的泥土甩乾淨,從地上撿起一張漂亮的銅版紙把花仔仔細細地包好,只露出上面密密的小小花朵,看上去有模有樣真是不錯。

“喏,用開發商的廣告一包,不比花店裡的差!”小夥子興奮地拿給徐遠航看。“我幫您也弄一個大哥,保證您媳婦樂的合不攏嘴兒!”

這樣一束鮮花,儘管來路不正,卻讓人心裡湧起一種無法言喻的莫名的感動。徐遠航拿著花把雙手背在身後,在燕黎明家樓下站了好久。他仰頭望天,心底好像有一個小噴泉,釋放出的每一滴水珠上都有一個毛茸茸的黃月亮,一直在裡面蕩呀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