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婚娶的事宜。鄧知信軍務繁忙,本抽不出太多的時間,但因著兩位媒人一位是他的上司——萬字營的指揮使萬素,一位是平羽讀書所在的鴻泉書院的徐山長,因此便得了不少方便,請了一日的假,三兄弟一起去了約定的酒樓。
今日顏恕也來了,他一身玉色衣衫,足蹬錦履,腰間一隻掛了玉墜的淺色扇袋,這兩年他漸漸長開,身條抽高了不少,圓乎乎的娃娃臉也變瘦了,雖說尚不及玉樹臨風,到底也是翩翩少年。這一見面,鄧知信和鄧知仁見他對人謙遜又極是斯文有禮,與從前相比似是穩妥了許多,不由暗暗點頭,平羽在一旁看得分明,他轉頭瞧見兩位媒人也是一副滿意的摸樣,心裡頗有些不以為然,面上卻是不顯,同顏恕坐在下首,笑眯眯一副好兄弟的模樣。眾人寒暄了一陣,待上齊了酒菜就步入了正題。
這次主要還是商量迎娶時的禮儀,顏家雖是京城人士,老家卻是在南方,這些年移風易俗,多數習慣都隨了京城的風俗,但在一些細節上卻仍遵從著從前南方老家的習俗,而鄧家祖籍晉州,和京城的風俗又有所不同。原本這樣的情形最容易生出口角,好在顏家有心相讓,鄧家三兄弟也不是執拗的性子,只要大原則不出差錯,別的都好說,再加上兩位有分量的媒人從中說合,事情很順利的就定了下來。
吃了飯,顏如提出請他們一起去看看修整好的新房——這個提議無可厚非,本在情理之中。到了顏家,又有顏恕的兩位兄長,大房的四郎顏功和三房的二郎顏琮前來相見,彼此寒暄一番,一行人熱熱鬧鬧的進了園子。
顏如指著眼前修整一新黑瓦白牆,修竹叢叢,笑道,“還有半個多月,若是有哪裡不滿意的,總還來得及再改。”
鄧知信一笑,“已是極好了,有心了,有心了。”
覷著自家兄長和那幾人正聊得熱鬧,顏恕將平羽拉到一旁,悄聲道,“去我那裡坐一坐?”
兩人本就是同窗,平日裡也常來往的,只是平羽極少來顏家,多是顏恕和楚濂去他那兒串門兒,這會兒既然來了,顏恕相請,他便也沒有推辭。顏恕見未來的妻兄點了頭,便趕緊和自家兄長說了一聲,殷勤萬分的領著平羽去了。
顏如擺擺手,轉過臉來搖頭笑道,“已經要成親了,還是這麼毛躁。如今園子裡的黃菊開得正好,又有家釀的菊花酒,諸位賞臉一起小酌幾杯?”
顏恕的院子與新房只有一牆之隔,中間的牆上新開了一座月洞門,此時門上正上著鎖。
平羽靠著竹椅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兩眼眼前奉茶的丫鬟,見其姿色平平,一舉一動又都透著規矩,面上緩和了許多,添了三分笑意,端起茶盞啜飲一口,道,“我瞧你這院子也是不錯的,怎的還特地另闢新房?”
顏恕坐下,展開扇子,“原我也說新房就安排在這裡,哥哥嫂嫂的意思是這裡太窄小了些,我一個人住尚可,等將來溫華進了門再在這裡住著就不太寬敞了,索性把隔壁的院子修整一番,又在中間的院牆上開了個門——就是那個——以後這裡就作書房,倒也便宜。”
說到這裡,顏恕笑道,“新房如何你也瞧了,覺得怎麼樣?有哪裡需要改動麼?不知道溫華喜不喜歡……”
平羽一怔,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你擺弄的屋子她哪裡會不滿意?”
顏恕強按捺住喜意,“她……她最近好不好?”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溫華。
“聽說忙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有些日子沒回去了。”平羽只說了這一句便住了口,只笑看對方。
“啊……”顏恕被他軟釘子似的幾句話頂回來,真如一盆涼水將他滿腔的期待潑了個透頂,心裡滿是失望,臉上便帶了出來,直看得平羽暗笑不已,好在顏恕性子裡就不是個愛給自己找彆扭的,很快又振作精神,“先前奉給伯母的藥枕用得怎麼樣?若是覺得好,我這兒還有一個,一時半會兒倒是用不上……想來整日裡低頭做活兒的人多半都頸項不適——”
平羽笑眯眯的,點點頭,接道,“正是,我這幾日正覺得頸項不舒服呢——”看著顏恕吃癟的樣子,他突然就覺得心情很好,哈哈笑了起來。
且不說這二人如何你來我往,溫華在家裡正拿著嫁妝單子一項一項核對,卻是忙得團團轉。
每次看著庫房關閉,兩扇加了鐵框的大門“哐!”的合上,她就感覺自己離未知的未來又近了一步,才漸漸有了真實感——她……竟然要嫁人了?
婚嫁的日子越來越迫近了,她也會在周圍無人的某些時候想到,自己重新活過來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