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走多久,正路過孔子祠時,平地裡忽然一股冷風乍起,吹得她手上的燈籠猛烈搖曳。
眼裡不慎吹進了沙子,奚畫伸手揉了半天,好容易能睜開眼時卻發現燈籠裡的燭火熄了。
回頭四顧什麼也看不清,她只得放下燈,在袖口裡摸火摺子,心道這夜裡的書院已經夠可怕的了,要是沒有燈,倘若真撞上什麼東西,沒被嚇死也會被嚇破膽的。
她剛拿著火摺子在唇下吹了一口,伸手欲去點蠟燭,不料前方竟隱隱約約有光亮起。
這大半夜都該睡覺了,怎麼突然亮起燈來,難不成會是巡夜的?
奚畫手上一滯,抬眸看去。
孔子祠堂上金字匾高掛,兩旁對聯深紅如血,那門前彷彿立著一個黑影。
在那孔子雕像旁邊,一盞燈籠搖搖晃晃,光芒幽暗,照得那提燈人的身影也是十分的模糊不清,只能見其上半身灰青色的衫子,而下身卻是一片漆黑。
如此打扮,這般舉動,怎麼看都不像是巡夜的下人。
奚畫腦中猛地一個激靈,鍾勇謀白天說的話清清楚楚在耳邊劈過。
——“那鬼沒有腿,走路都是飄著走的,手裡還提了盞發綠光的燈籠!”
對比眼前所見,這果真與他所說別無二致!
奚畫當即嚇得變了臉色,腿腳發軟,哪裡還敢再往前走,只差沒叫出聲來。
怎知,這人越是害怕便越容易出事。
慌張中,她腿上一抖踢到了地上的燈籠,本是極輕極輕的動靜,可在如此環境之下卻顯得格外突兀,奚畫甚至能感覺到那對面的東西倏地一下轉過身朝這邊看來。
那兩眼珠子好像在閃綠光。
這到底是人是鬼,是怪還是妖?!
要真如鍾勇謀說得那麼恐怖,眼下被他發現自己在此,會不會生吞活剝?
比起這些,奚畫更擔心看到此種東西的正臉。
正所謂人固有一死,死倒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嚇死!
大約是因得夜色深沉之故,那鬼也看不清這邊的境況,更不知是否有人,只慢悠悠地試探性地往此處移動。
紙糊的燈籠,一搖一擺,慢慢向她的方向靠近,看上去便愈發詭異可怖。
奚畫登時心跳如鼓,手心盡是冷汗,直糾結著自己是跑還是不跑。
左腳已不聽使喚地抬了起來,正在這時,她腳下一空,似被人騰空抱起,奚畫嚇了個半死,張嘴就本能要叫。
那人倒是先她一步,大力捂住她的嘴,飛快將她拉到一叢茂盛的龜甲冬青之後。
這鬼怪身形竟然如此靈活矯健!
奚畫只覺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偏生那鬼魂還在往她脖頸處噴熱氣,一陣一陣的,惹得人汗毛直立。
難不成就這麼坐著等死麼?
她心中驟然生出悲哀之感來,自己還未功成名遂,還未讓孃親過上好日子,居然便死在厲鬼口下。奚畫越想越不甘心,手腳並用,掙扎著想要自鬼怪魔爪中逃脫。
心道橫豎是死,索性破罐子破摔,和這鬼拼個魚死網破!
五指還在奮力扳著那鬼捂在她口鼻上的手,耳邊驀地聽一人低低道:
“別動,是我。”
☆、第7章 【滄海東青】
這聲音甚是耳熟,似乎哪裡聽過,奚畫皺著眉尋思片刻,猛地反應過來,回頭一望。
“關、關何,你……”
“噓!”
後者朝她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奚畫方才注意到眼下的處境,忙伸手自己捂了嘴,甚是緊張地點點頭。
隔著草叢往前看,正在方才她所待的位置,那盞青燈和提燈之人緩緩靠近,繼而在那地方停下,燈籠左右擺了擺,看樣子是在找什麼東西。
奚畫暗道不妙,雖是她人被關何逮到這裡躲著,可拿來的燈籠還擱在那兒呢,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對方,此地剛剛確有人待過麼!
草葉縫隙裡,瞧著並不真切,距離又有些遠,加上夜裡視線模糊,即便是那青燈未再移動,奚畫也沒看清此人相貌,更不知對方是人是鬼。
可單看衣著,上半身是麻布短衫,絕非書院中學生所穿服飾,又打量身高,好像還偏矮……
風聲瀟瀟,吹得草木花葉都沙沙而響。青燈人尋了半晌,大約是沒尋到他二人蹤跡,便舉了燈慢慢悠悠地朝孔子祠走去。
不過多時,只見其繞到祠堂背後,燈光霎時一暗,四下裡靜悄悄的,再沒看到什麼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