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縷斷髮,墜在地上,似被剪下的烏雲,似飄落的鴉羽。爾晴踩在那堆斷髮上,手上持著一隻金剪,朝她臉邊慢慢比劃。
“住手!”傅恆心驚,忙朝她喊道。
爾晴回頭看了他一眼,忽一笑,然後毫不猶豫的將剪子朝侍女臉上戳去,一道長長傷疤從左到右劃過侍女臉頰,她慘叫一聲,然後頭一垂,再次暈了過去。
“這一把青絲柔順可人,落地實在可惜。”爾晴捏住對方的下巴,故意將她鮮血淋漓的面孔展示給傅恆看,笑吟吟道,“我看,不如把這些頭髮,全都縫進這道傷口!叫她面生青絲,形如鬼魅,再也無顏見人……你待如何?夫君。”
傅恆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人,他以為自己不畏懼殺人,不畏懼死人,但此時此刻,看著面前巧笑倩兮的女子,他卻忽然覺得背上發涼。
“來了……將青蓮帶下去,找大夫給她看傷。”閉了閉眼,傅恆吩咐道。
管家忙上前扶起青蓮,爾晴見此,手裡金剪朝他一指,目光一冷:“我準她離開了嗎?”
傅恆再難忍耐,幾步上去,奪過她手裡的剪子,隨手往地上一擲,沉聲吩咐:“都下去!”
待到眾人退下,他目光沉痛地望著爾晴:“爾晴,你還要繼續鬧事嗎?”
“我鬧事?”爾晴笑了,“富察傅恆,你這一年來都宿在書齋,從不踏入我的房間,原來都是為了她?”
傅恆皺眉:“你說什麼?”
“我今天進來,親眼看見她為你鋪床疊被!富察傅恆,我們成親不過一年,你竟辱我至此!”爾晴越說越激動,最後索性衝過來與他撕打。
傅恆沒有還手,僅用手臂攔了一下,結果一支簪子從他袖中脫落,落在地上,斷成兩截。
目光掃過那簪,爾晴更惱怒:“你還說和她無染,這就是證據!”
“……這隻簪子,本是我預備送你的。”傅恆轉過身,聲音裡充滿疲憊,“但是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
他轉身出了門,天地之大,卻忽然不知該去哪,該見誰,在路上躊躇了片刻,轉道去了下人房,看望無辜受難的青蓮。
大夫已經請來了,正在處理她身上的傷勢,看著她一圈圈被白布包裹的臉,傅恆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女兒家的臉面,常意味著她下半生的幸福,爾晴造的孽,便由他來償吧,若這姑娘以後嫁不出去,他願意養這她一輩子……
“……少爺。”一個輕柔的女聲忽然響起。
這個聲音竟極像魏瓔珞,讓傅恆恍惚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在……什麼事?”
青蓮躺在榻上,忽然從懷中掏出一物,顫巍巍地遞向他。
一隻顏色顯得有些舊的香囊。
七夕之日,定情之物……最後又成了兩人訣別的見證。
傅恆一楞:“……怎會在你這?”
“奴才幫少爺整理床鋪的時候,不小心撿到了這隻香囊,少夫人應是誤會了,才會大發雷霆。”青蓮頓了頓,道,“奴才見少爺小心將它藏在枕下,一定十分愛惜……便,便擅做主張將它藏起來,免得它被少夫人丟了……”
傅恆看著她的手……爾晴不但絞了她的頭髮,還將她的指甲都給拔了,光禿禿的十根手指頭,腫脹如蘿蔔,已經開始泛青發紫,傷處不住往外溢著血。
“……大夫。”傅恆伸手接過香囊,然後吩咐道,“別做事做一半,替她包紮一下手指頭,若是身上還有其他傷處,也一併包紮了。”
“謝,謝少爺……”青蓮強撐著道謝道,一句怨言也沒有。
她的聲音果然像極了瓔珞……
傅恆又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路上吩咐管家道:“等青蓮傷好,讓她繼續打掃書房吧,至於少夫人,禁止她再入書房!”
“是!”
禁了爾晴進書房,卻並不能禁了她進別的地方。
譬如兩人的臥房。
爾晴嫁進來快有一年了,肚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富察夫人想要早些抱孫,所以總逼著傅恆去房間裡睡。
書房裡的血還沒沖洗乾淨,暫時不能住人,傅恆只得回了自己房裡,但實在不想看見爾晴的臉,於是早早就吹滅了燈,側臥在床內。
身後嘆了口氣,黑暗中,響起爾晴充滿歉意的聲音:“傅恆,我知道錯了。”
傅恆沉默不語。
“你我是新婚不久的夫妻,你整天忙於公務,無瑕理會我的感受,我難免一時生氣,就拿一個婢女出氣。”爾晴起先只是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