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讓他看起來落拓隨和。陳重和蘇晉安同級,是緹衛五衛長,資歷還要老一些,卻並不太知道這位同僚的過去,只是隱約聽他自己說來自晉北的八松城,以前是個低階的小軍官,曾經流浪過很多的地方。天啟城裡只有蘇晉安叫他子儀兄,因為陳重閒來無事喜歡寫幾行小詩,偶爾也有佳句流散出去,被坊間歌伎傳唱,這時候當然不便署“大胤武官緹衛五衛長陳重”的大名,就起了一個別號陳子儀。
“當時大教宗是否看了我們一眼?”陳重猶豫著,“就是有這種感覺。”
“嗯!”蘇晉安點頭,“雖然大教宗始終用麻布矇眼,但他按住洛都尉的頭顱時,我看見他微微抬了一下頭,不知道怎麼就覺得他的目光穿透麻布和我對了一瞬。然後我就覺得自己走在那條小街上了,像是附在洛都尉的身上了,子儀兄也是一樣的吧?”
“一樣,像是被夢魘壓住似的,不能轉身不能回頭,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等著那個殺手出現。”陳重這麼說著,微微哆嗦了一下,立刻強行剋制住了。
“大概是密羅幻術的一種,大教宗讀出了洛都尉的記憶,再以幻術施加給我們。”蘇晉安嘆了口氣,“大教宗親自施術讀取頭顱裡的記憶給我們看,大概不抓住這個白髮鬼,我們的回覆不會令大教宗滿意的。”
“嗯。”
兩個人說著已經走到了天墟宏偉的門穹下,恭恭敬敬立在兩側的辰月教年輕教徒像是一排華美的木偶,披著銀線織繡星辰的黑色禮服,臉上白淨得沒有血色,一眼看去分不出區別。
他們一起躬身表示了對兩位緹衛長的送行,可是這份禮遇卻並不令人覺得享受。
陳重似乎漫不經心地轉身回頭,看了一眼門內漫長的石甬道。這條路在濃密的樹蔭下一直延伸進去。他臉色微微變了一下,沒有多說話,拉了拉蘇晉安的衣袖,一起走出了天墟。
“子儀兄也注意到了麼?裡面是個迷宮。”蘇晉安站在塵土飛揚的街上,低聲說。
“是的,我進去的時候以步伐衡量了距離,我的步伐不大不小,每走一步都是一尺七寸。所以儘管裡面曲折幽深,可是我用步子還是可以量出地形。但是我在門口回頭,才發現單是那條甬道的長度就和我估算的完全不同。看起來七十丈長的距離,我卻走了六百五十三步。”
第6節:葵花白髮抄(3)
“子儀兄也是第一次來?”
“是啊,我是陛下登基那年出仕,一直就為大教宗收集情報,算來也有七年了,可還是第一次蒙這樣的恩寵。大概大教宗召見的人還不是我,而是晉安你。緹衛一共七所,我們幾個衛長都是原先手下就有一撥人馬,不過換個名字,只有晉安你的七衛是憑空新設的,可在短短六個月之間已經剿滅了七名天羅殺手,這個紀錄即使前三衛也望塵莫及啊。”
“收集情報是子儀兄的長處,殺人這些事情,也許我們更加合適吧?”蘇晉安淡淡地說。
“真是一條可怕的路。”陳重似乎是漫不經心地說。
“也許再走一次,又不是六百五十三步了,是一千六百五十三步,或者六千五百三十步,或者……永遠走不到頭。我聽說有一種密羅的迷陣,可以讓人在裡面走一輩子,走的人似乎也不必回頭。”蘇晉安這麼說的時候依舊笑笑,扯動他落拓而陽光的唇須。
“是個不想讓人再回來的地方。”陳重低聲說。
“今晚有空一起飲酒麼?說說那個白髮鬼的事,大教宗指明要緝捕他,這事情可不容易。如今這個殺手在帝都裡是大名鼎鼎啊。”
“好。”
“那在酥合齋,入夜了各自去,先去的自己飲酒,後去的要結賬。”
Chapter。2
入夜,酥合齋。
陳重走進那間臨水的小屋時,蘇晉安已經坐在席子上飲酒了,不穿鞋襪,散著褲腳,只披了件寬大的土布袍,不像天啟城緹衛所的武官,倒像是個微醺的鄉下人。
“你結賬,你結賬!”蘇晉安笑。
“去搜集了一下那個白髮鬼的資料,來晚了,我結賬。”陳重把厚厚的宗卷放在了小桌上,那裡已經堆了一份宗卷,想必是蘇晉安帶來的。
“沒有被人跟蹤吧?”蘇晉安低聲問。
他的眼睛澄澈,完全不像是喝過酒的樣子。陳重熟悉自己的這位同僚,知道這個落拓陽光的人,其實也是刀一樣的冷冽。也難怪蘇晉安有此一問,他們相約的酥合齋是天啟城一處頗有點名氣的伎館,門面不大,蓄的好幾位姑娘都有希望競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