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宋巖的男生喜歡用鼻子哼著笑,那種哼哼的聲音就像是一種不爽的或者很爽的嗤笑。通常情況下,安茉非常反感別人從鼻子裡面發出聲音,想必這種反感完全來自於小學的時候那些被別人哼來哼去的悲慘。那種笑在安茉聽起來就像是冷笑,也像是安茉在小學時候的同桌本家小子。因為有了這種聯想,安茉先入為主的開始反感宋巖。更讓安茉無法忍受的是,宋巖好像非常喜歡欺負她的同桌,那個幾乎不怎麼說話的小男生,他喜歡穿綠色的類似軍服的套裝。宋巖喜歡在座位後面用腳蹬薛華的座位,他單薄的身體擠在被宋巖擠得在座位裡蜷縮的都快成煎餅了,又不願意去搶佔前面同學的座位。薛華始終不吭聲,就連受欺負了也依然保持微笑。安茉實在看不下去了,也許是因為她當了班長,至少在頭銜上來說,是班裡最大的那號,所以在宋巖不停的得瑟的用腳在後面踢薛華的凳子的時候,安茉毫不猶豫的抓起鉛筆盒砸向宋巖。這應該是宋巖從來沒想到的,他捂著腦袋愣了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呆呆的看著安茉,連一句“你幹什麼”都沒問。“你再蹬他椅子試試?”安茉冷著臉瞪著宋巖,她心裡壓抑了太久的憤懣幾乎要衝昏頭腦,安茉都忘了宋巖比自己高大,還壯實。“關你屁事!”宋巖終於反應過來,也氣勢洶洶的瞪著安茉,但他似乎也有忌憚,不知道是忌憚安茉的無懼無畏,頂著黃頭髮的腦袋,還是畏懼安茉是班長的身份,話雖然說的狠,但手裡沒什麼反擊動作,“我們在小學的時候就這樣!”宋巖的最後一句話刺激了安茉,在安茉的記憶力沒什麼比她小學的往事更他媽的混蛋。所以當宋巖提到小學,安茉條件反射似的再次揮舞手裡的鉛筆盒,把薛華被宋巖搶佔的地方全部搶回來,警告宋巖,再讓她發現欺負薛華,絕對不饒。宋巖哼哼唧唧了小半天,沒吭聲,然後全班學生都知道了他們的班長不僅是個黃毛頭,還是一個不好惹的傢伙。當然,也開始有好事的學生開始嘿嘿笑的起鬨,那種起鬨就像是讀小學的時候,誰和誰被認為搞物件的時候,周圍的學生髮出的起鬨聲。“你不用那麼幫我的。”這是薛華事後對安茉說的第一句話,他說話的聲音小的就像是蚊子似的嗡嗡,安茉甚至懷疑她是不是聽錯了,因為她都沒感覺到薛華說話。“你就由著他欺負你?”安茉惱火的瞪了薛華一眼,她心目的男人形象應該是勇敢的,至少是雲志那樣有腦子的,要不就是銘洋那樣,充滿著陽光和溫煦。“又不能真的怎麼樣。”薛華低頭用他的橡皮擦擦拭著備課本上寫錯的鋼筆字,擦不掉的地方,他還特意用舌尖舔舔橡皮擦,然後再接著擦。備課本的橫線格被擦的脫掉了本來的顏色。薛華還在不停的擦,安茉本來想說他很慫,但不知道為什麼,話堵在了嘴邊,安茉怎麼也沒說出來。薛華的眼角,長長的睫毛眨了好一會兒,他的側面真的像個姑娘,或者說更像個妞兒。一直到抱著語文課的作業本去辦公室交作業,在昏暗的走廊裡撞到了銘洋的身上之前,安茉才知道她和銘洋上了同一所初中。昏暗的走廊窄窄長長的,凹凸不平的泥地面踩不出來什麼聲音,所以安茉低著頭走的時候並沒有聽到對面有什麼聲音,然後她就撞到了銘洋身上。“對不起……”安茉慌亂的蹲□去撿作業本,一邊仰頭看自己撞到的人。銘洋輪廓分明的臉龐如景德鎮上好的釉質一樣,散發出溫潤與柔和,安茉手裡僅存的另部分作業本再次噼裡啪啦的掉到了地上,在空曠昏暗的走廊裡發出沉悶的噗噗聲音。從7歲到14歲,安茉都驚訝於自己的記憶力,她竟然還記得銘洋,而且就那麼一眼,安茉就確定眼前的人是銘洋。銘洋似乎都沒停下聽安茉說對不起,也沒有看慌亂的安茉,就轉身離開了,步伐匆忙的像個路人。安茉甚至懷疑銘洋壓根兒都沒看到她的那張掩藏在不紅不黃的頭髮裡的臉,她失望的蹲在地上把所有的備課本重新整理好,正準備站起身的時候朝銘洋離開的地方看了看。安茉不相信似的僵在原地,銘洋停在重點班的教室門口,遲疑的往她的方向看過來,只那麼一眼,銘洋就走進教室了。安茉呆呆的站在原地,抱著厚厚的備課本作業本。走廊裡來回穿梭的學生有的撞到了安茉,她都沒什麼反應。命運有時候真的像是輪盤,轉來轉去,轉的都是出乎意料。安茉的心是激動的,她從來沒想過還有機會能再次遇到銘洋,但同時安茉也是焦灼的,她知道即便遇到了銘洋,很多東西還是無法改變,能改變的只是時間,但即便是時間改變一個人的很多特徵,安茉還是能一眼就認出銘洋。最讓安茉心悸的是,她很想問問銘洋:還記得小時候嗎?那個遙遙遠遠的小幼兒園,你在那裡只上了幾天的幼兒園,但你卻從我的背後,給了我一個最溫暖的擁抱,會記得嗎?☆、美國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