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龕背帳置之,使不照耀及目,這才安枕。
誰知夜半後,忽有辛烈香氣,透腦為患,睡夢中將我觸鼻驚醒,我猛一掙眼,只見一個人影掀帳爬上床來,卻是手擎碩大一枝放瓣荷花的十八阿哥。
因帳外有微光,我欲待叫他,先看清他眼睛雖然張著,但整張臉木然無表情,動作也緩慢僵硬,甚是奇怪。
我屏住呼吸,任他把蓮花放在我枕旁,又看著他在我身邊伸腿仰面躺下。
這張床榻是靠壁安置,我本縮在靠裡位置蜷腿睡的,無意中外沿空出來一塊地方正好容得下十八阿哥一個小孩子。
我瞧著十八阿哥很像夜遊症發作模樣,並不敢強行叫醒他,可就這麼和十八阿哥並頭而臥一夜,明兒起來怕不被人告我“淫亂皇室”?
我眼拙,倒還真沒看出十八阿哥是蓮花童子哪吒轉世,就這麼一動不動監視他半日,見他確實一絲也不亂動,也沒變出個風火輪火箭槍乾坤圈來,這才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繞過他從床尾鑽出帳子,怪我把靠那邊帳子塞得太牢,出去後真有破繭重生之感。
此間廂房門開北牖,疏欞作窗,格局不大,十八阿哥佔了我的床,我便無處可待,踱到門口伸頭一看:嚯,好傢伙!門外那十八阿哥七七八八的保姆、|乳母及諳達們烏鴉鴉的佔了走道兩邊,個個悄沒聲息,愁眉苦臉的聳肩縮頭待在那裡,他們中就有在十八阿哥房裡伺候的申嬤嬤,想必是走了神兒,沒看住十八阿哥,讓他夜遊到我屋裡來了,又不敢進來叫,只好在外頭守著。
我心下也是暗驚:今晚掛賬辛苦,睡前忘了拴門,要是給別人趁夜闖進來,又如何是好?雖然環碧島上除了十二阿哥和十八阿哥,其餘都是太監、婆子、宮女,我是一人獨居的,這名聲傳出去總歸不好。
當場我也愣著頭和一群人面面相覷,報告吧,大夥兒都要擔不是,不報告,今晚又怎麼著落?
正沒轍處,走廊那頭浩浩蕩蕩又一群太監宮女擁著十二阿哥過來,他們人雖多,腳步卻輕,一聲嗽聞也無,看來已是得到訊息了。
十二阿哥是定嬪萬琉哈氏所生,比十四阿哥還大著三歲,因他自幼為康熙交給蘇麻喇姑撫育,蘇麻喇姑又是念佛誦經終老的,是以他行動舉止都是頭一等的溫文爾雅,所謂靜若處子,用來形容他再好不過,不然康熙也不會讓他來照拂十八阿哥。
他輕推開門,並不進去,只看了看帳內平穩躺著的十八阿哥,便側首看了我一眼,壓聲讚許道:“你做得很好,再進去好好照顧著。你們——”他一指點點門外垂頭侍立眾人,“今兒晚上平安過去,我保大家無事,但若出一點兒差子,我跟阿瑪回話是必不容情的!”
眾人敢不聽命。
在十二阿哥注視下,我不得已慢慢挪步又回進門,什麼叫好好照顧著,今晚我算白忙,搭了個帳子給十八阿哥享福,人家就是命好,有啥辦法?
自從去年在太子豐澤園二樓雅室內和四阿哥一番荒唐,我便對有香氣的事物敬而遠之,偏荷花這種東西能夠隔帳憷矗胰綣剩冶謊目嗖豢把裕陌嶠盤ひ兇詿跋攏瓶惶醮胺歟講藕眯?
長夜苦漫,我手執一把棕拂子,有一下沒一下扇著,權逐蚊蚋,靜中思潮漾波,念及剛到古代情形,恍然若夢。
穿越時空這活兒真不是人乾的,剛開始,我還心存僥倖,總期翼著哪一天一覺醒來就自然回到了現代,恢復我駕輕就熟的生活。
可隨著時日流逝,我幾乎已快對此種方法絕望,到下個月,就是我到古代一週年,我甚至已經在古代過了一個除夕了,到底還要等多久才是盡頭?
記得臘月二十四,康熙行除夕宴,帝、後、妃、皇子、皇孫以及王公貴族,都帶上全家在乾清宮舉行盛宴,歡聚一堂喜慶節日,宮裡更是連續三晚大放煙火,火樹銀花,燈月爭輝,豪華景象,整個內城均能瞻仰。
而我是四阿哥派人接到年希堯家過的年,這個年過的……不提也罷,總之初三一過我就回了隨園。
有生以來我過的最無聊透頂的就是這個年,哪裡有自己家?哪裡不是寄人籬下?
我不是沒有脆弱時候,別人全家團圓,我對影成兩隻,最最孤寂。
好幾次,真的是有好幾次,如果有一個誰在我面前出現,只要陪我說說話兒,我就可以什麼也不怨,什麼都不計較,但真實的日日夜夜,永遠要靠自己一個人熬過,指望別人,除了失望,還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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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真的是很難忘記。
我曾經那樣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