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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的馬都被馴服得妥妥帖帖,有時仍然野性未改。有一次一名中士(事實上還是馴馬師)被摔出馬鞍外,但他的一隻靴子太大,卡在馬鐙上。他被馬拖著跑,馬更加驚慌,甩不開騎士,決定跑回馬廄。馬跳過一個木籬,不幸的中士一頭撞在橫木上,頭顱因此破裂。這次意外對我們多少有些嚇阻作用,至少持續了一陣子。

我們和美國下層軍官的關係或許還算和睦,但和上層就沒有機會稱得上滿意。首先,整個國民黨深信,中國事務只能以中國人的方式來處理,西方人永遠不可能瞭解箇中因由,甚至也沒有必要加以解釋。這樣的態度大錯特錯。即使我花了一些時間才想通,我還是要說,中國並沒有如此神秘。國民黨的所有問題在於,它打算動員過時的農業社會,打一場現代的戰爭。中國的軍隊需要現代工業的支援,但事實上在我們背後的,只有村落單位的龐大集結。我們的上層組織,無論是民間或軍方,有許多漏洞和罅隙,必須以私人關係及非常手段去填補。要用這樣的解釋讓不耐煩的美國人同情,的確令人存疑。但是,如果不去解釋,我們所暴露出的弱點只會招惹所有的道德譴責。任何外國觀察家都可以說,我們貪汙無能。我們愈想遮掩,情況就愈糟。我們似乎明知故犯,惡習難改,種種惡行包括攀親拉故、浪費物資、侵佔資金、亂搞關係及明目張膽地偏心。更糟的是,我們還全盤接受,認為這些是必要的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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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與緬甸(4)

同樣地,我們對美國人的觀念也很奇特。我們認為英國人對自己人很紳士,對其他人就不然。我們相信美國人又大方又天真。所謂的天真,就是沒有被破壞的純真,這是一種好的特質,但這又是錯誤的想法。美國讓我們開走全新的吉普車,又提供汽油及零件,的確很好,但目的絕不在於展現他們如何大方慷慨。我們這兩國是在聯合對抗共同敵人。戰略物資的運用,是為了贏得戰爭。當時美國的考量在於讓中國持續應戰,因為如果中國陣線一垮,美國所花的戰爭代價會更大。我們如果缺乏實力,也很難和美國盟友交涉。但是如果以為他們亂撒戰略物資給我們,是出於慈善的目的,可就是不切實的期待。

至於我們必須接觸的美國高階軍官,既不大方也不天真。他們很清楚我們對他們的刻板印象,因此決定反其道而行。他們也感覺到,美國政府對我們太大方,他們忠於美國納稅人,因此隨時準備對我們嚴苛。而且,天真並不是美國的美德,在外交上,天真的人可能送出一項優勢,卻沒有要求對方回饋,這種做法幾乎等於無能。像史迪威及其助手等中國老手,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對任何想佔他們便宜的中國人,他們隨時等著要讓這些人失望。也就是說,我們雖然是盟友,但每一方都盤算著對方的弱點。

史迪威將軍和身邊軍官的心態,可以形容成“戈登情結”。軍事史家可能覺得,被指派到中國來的美國將領多少有些自我犧牲,因為他們錯過在歐洲上演的“大戲”。這種說法值得討論,因為即使奉派到別處,他們也必須贏過同胞,以求實現自己的野心。然而,對職業軍人來說,中國仍具備相當特殊的吸引力。不管傳說是真是假,中國似乎有豐富的未開發資源,如果加以妥善運用,可以幫助這些將軍取得名聲及財富。事實上,這些資源可能對全球規模的戰爭貢獻良多,卻只花美國微不足道的成本,尤其是在人力資源方面。

中國農人是好士兵的素材,這樣的想法由來已久。他們堅忍不拔,刻苦耐勞,願意服從,性情開朗,有自樹一格的勇敢風格,卻仍然夠聰明,可以吸收基本的軍事技術。他們所需要的就是領導,而對外國人來說,我們永遠不可能產生領導人。對和蔣介石交涉的美國將領來說,這正是絕佳機會,可以用租借的物質來換取在中國的領導權。

戈登(Charles George Gordon)是英軍少校。他參與第二次鴉片戰爭後,就在1863年加入中國軍隊,他旗下的四千名中國兵穿著西方軍服,配備西方武器,軍官都是歐洲人。鎮壓太平天國時,戈登的部隊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從此他被稱為“中國人戈登”。八十年後,史迪威將駐緬軍視為他的“小成本軍隊”,有一天會“擴大到相當的規模”,他想以同樣方式再造歷史。

在第一次緬甸戰役時,史迪威將軍無法發揮中國部隊總指揮的功能,原因就在於他缺乏可以指揮的幕僚。在藍伽,他靠巧妙的手法來加以彌補。我們到達營地後不久,發現將軍的總部——所謂的“指揮部”——不過是枚硬幣,一頭印著“美國”,另一頭印著“中華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