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準備靠著軟榻打個盹，然後……繼續批摺子。

“緋夜，有兩封信。先看哪一封？”九寧拿著信走過來。

猜都不用猜，一封是溟羅的，一封是亦澤的。

溟羅自戰爭平息後便辭去了副將之職，重新開始遊俠生活，同時也是為了尋找戰後失蹤的陶無雙。他的來信時間不定，信的內容時好時壞，無非是一路風土人情，新奇遭遇。

亦澤回到鬼界，仍當他的鬼王，每過一段時間也會來信，極為規律。內容平淡，吃飯，休息什麼的也寫上去，讓緋夜懷疑是沒話找話。

龍光仍是五殿之一，一切如前。

烏吉升為無狩海副將，他對孤苦的春巧照顧有加，最終抱得佳人歸，隔年生了個大胖小子。

吳亮升為無狩海校尉，未娶。每年來帝都覲見的時候，總會帶些樹海的特產（緋夜從來沒聽說過~），犀牛角，蟒蛇皮什麼的，有時候還會有裹著夜明珠的烏龜殼。然後就是找緋夜閒聊。天知道吳亮什麼時候口才會變得那麼好，讓緋夜最後只是愣愣地聽他一個人說。

“先看溟羅的吧。”溟羅的信比較有趣。

於是，九寧拆了溟羅的信封，開始念內容。緋夜收到的信從來就不避著九寧，因為確實沒什麼好避的。

“……月明千里，輾轉反側……”九寧唸到這裡頓住，瞧了一眼緋夜。

緋夜奇怪：“怎麼了？繼續呀。”

九寧面色微冷，繼續念道：“……我本銀龍……”又念不下去了。

“你自己來看。”

緋夜趕緊湊過去看，臉上那叫一個色彩斑斕。

原來溟羅前面照例寫了些路途妙趣，中段心情急轉直下，大有思念秋水伊人之意……緋夜冷汗涔涔，抹了把汗看下去。末段說的是他本是銀龍，還是……雌雄合體的那種！如果緋夜有意，有意——他也願意跟緋夜——生個娃娃！

冷汗凝成寒冰，緋夜捏著信，小心翼翼地望向九寧。後者的面孔在七彩琉璃燈的照射下，一派……詭異！

你可千萬別又來那麼一招。緋夜在心裡祈禱。以前當九寧得知自己與亦澤的故事，狐族貴公子很是生氣，一氣緋夜瞞著他，二氣緋夜還跟亦澤糾纏不清，害得緋夜花了不少心思才挽回差點就要崩離的關係。

“九寧……”

過了半晌，九寧抿了抿嘴，緩緩道：“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呃？”

“雖然我不太願意，但是緋夜你還是需要子嗣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怎麼樣也得讓一讓……”

“九寧，其實不需要因為那個理由去要個孩子。”緋夜眼中微光閃過，微笑著搖頭，輕輕攬過他，“天人的壽命如此漫長，也許需要孩子來承歡膝下。可我只要有你在身邊，什麼都足夠了，哪裡還需要什麼孩子？”

“真的？”九寧不太相信。

“假的就五雷轟頂。”

“哼，哪裡有雷敢打你，尊貴的天帝陛下？”九寧嗤笑。

“認真的。不過收個徒弟倒是可以，把修羅刀傳下去。”

“修羅刀脫離身體之後才能傳吧。可是它現在還好好地待在你的身體裡。”

緋夜點頭表示同意：“按理說，我現在整日忙些瑣事，沒那個鬥氣了，修羅刀應該另覓繼承人……算了，順其自然吧。”

九寧拿起另一封信開始念。

內容還是那些。

瑣碎小事。

“其實他很孤獨……”九寧唸完後總結道，順便嘆了口氣。面對愛人與亦澤之間無法埋沒的過往，九寧很難指責些什麼。距離那時，已經過了一千多年，所有的是非與情感，早就不是自己簡簡單單一句“不行”就可以一抹而淨的。這些年慢慢看過來，旁觀人的眼或許更清楚吧。緋夜和亦澤，各自抱著複雜的心思，一個是牽掛卻難忘記過往，一個是思念卻又擔心被遺忘。

“九寧……”緋夜低聲叫道。他也曾想過亦澤回到鬼界王宮，在那黑暗空寂的宮殿裡默默守候到天明。

很孤獨……像是一刻也不想離開……

離最後一次見面快一百年了吧……

九寧的聲音很沉：“信都攢了好幾箱了。你若是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緋夜無聲地點頭，將頭埋在九寧的肩窩裡，眼眶裡泛起水汽。

……

某個漆黑的夜晚，烏雲壓城。

一個敏捷的身影輕巧地竄上鬼界王宮的殿頂，四下張望了一下，便跳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