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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那種,男人和女人,伸開胳膊,面對面唱歌,擁抱,又互相推開。這一定是同我的法語女教師的秘密一樣的,爸爸同她相處得很不好,後來就把她辭掉了。所有這些事情都有關聯,這我感覺到了,可就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哦,要弄明白它,一定要弄明白它,這個秘密,只要把它拿到手——這把能開啟所有的大門的鑰匙——那我就不再是孩子,不讓他們再來搪塞和欺騙我了!不只現在,就是永遠也不讓人搪塞和欺騙!對孩子他們總是把什麼事都隱瞞起來。我要揭穿他們的這件事,揭穿這個可怕的秘密。當他這樣獨自認真地苦苦思索時,他的額頭上起了一道深深的皺紋。車廂外的景色他連望都不望。這個瘦弱的十二歲的孩子看起來幾乎老了。窗外,四周色彩絢麗,山上的針葉林染著一片明淨的綠色,山谷沐浴在暮春的柔和光澤裡。他一眼也不瞧這些景色,只是不住地盯著坐在他對面馬車後座上的兩個人,彷彿用一根釣竿一樣,用灼熱的目光要從他們眼睛的深處把這個秘密鉤出來似的。再沒有別的比令人頭腦發熱的懷疑更能增加聰明才智了,再沒有別的比通往黑暗的行程更能使不成熟的智力得到各種發展的可能了。有時候只有一扇很薄的門,就把孩子同我們稱之為現實的世界隔開了,而偶然刮來的一陣風,就能為他們開啟這扇門。

埃德加驀地感到,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接近這個未知的巨大秘密,他感覺到它就在面前,伸手可取,這是以前所不曾有過的情形,雖說還隱蔽著,還像一個沒有解開的謎,但是很近,近在咫尺。這種感覺鼓舞著他,使他顯出突然鄭重其事的嚴肅神情。因為他下意識地感到自己已經處在童年時代的邊沿。

對面的兩個人心裡感到某種隱隱約約的障礙,但沒料到這阻力來自那個男孩子。三人同車使他倆感到處處受礙,很不自在。他們對面那雙森然閃著火焰的眼睛打擾著他們。他們幾乎不敢說,也不敢看。他們幾乎不敢交談,不敢以目送情。他們現在不再回到以前那種輕鬆的社交談話上去了,而是很深地陷入語調親暱、用詞挑逗的階段,常為輕佻地、偷偷地觸控而顫抖不已。他們的談話常常接不下去。談話中斷了,想繼續下去,但由於那孩子固執地沉默著,這談話就像走幾步就絆在石頭上跌一跤似的。

他那固執的緘口不語,尤其對於他母親來說是一種重壓。她小心翼翼地斜眼瞧他,不禁吃了一驚,原來她突然間,也是頭一回發現,這孩子抿緊嘴唇的樣子,酷似她丈夫在受刺激或被惹怒時的模樣。恰恰是現在。她有外遇時,想起她丈夫來,心裡很不是滋味。她覺得,這孩子像是鬼怪,像是良心的衛士,在這馬車裡一點大的地方,在她對面只有十英寸的距離,滴溜溜滾動著黑黝黝的眼睛。在蒼白的額下窺視著。這使她加倍地忍受不了。這時,埃德加突然抬起頭來,僅僅一秒鐘。他們兩個馬上垂下目光,並且都感覺到了他們在互相窺伺,這在他們的生活裡還是第一次。在此之前,母子兩人親密無間,但是現在兩人之間,她和他之間,忽然有了什麼東西,關係完全變了樣。生平第一次,他們開始察覺到,他們兩人的命運彼此分開了,兩人都已經在暗暗地憎恨對方,只是由於這憎恨剛剛萌發,他們都還不敢承認。

馬匹又在旅館門前停下了,三個人都舒了一口氣。這是一次不愉快的遠遊,這一點大家都感覺到了,可是誰都不敢說。埃德加第一個跳下馬車。他母親推說頭痛,表示了歉意,匆匆上樓去了。她又累又乏,要獨自清靜一會兒。埃德加和男爵留了下來。男爵給馬車伕付了錢,看了看錶,徑自往前廳走去,毫不理睬孩子。孩子望著男爵那優雅、修長的背影,正邁著有節奏的、輕快飄逸的步履。這步履曾使這孩子著迷,昨天他還偷偷對著鏡子模仿哩!男爵從一旁徑直走去。他顯然忘了這個孩子,讓他在馬車伕旁邊,在馬旁邊站著,彷彿這孩子與他毫不相干。

當埃德加眼看男爵——不管怎樣,埃德加還始終迷戀著他——這樣從旁走開時,他心中有什麼東西裂成了兩半。男爵就這樣走開了,沒有用大衣觸他一下,沒有向他這個知道自己確實毫無過錯的孩子說一句話,他心裡絕望了。費盡氣力保持的鎮靜崩潰了,人為地加重了尊嚴的擔子從他過於狹窄的肩頭滑了下來,他又變成一個孩子,同昨天和以前一樣,渺小幼稚,一個受氣包。這使他違反自己的意志向前走去。他邁著哆嗦的步子,迅速跟著男爵,在男爵正要上樓梯的時候,他在前面攔住了他,眼裡飽含難以忍住的淚水,硬擠出了下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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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人的秘密(2)

“我做了什麼對不起您的事?您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