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這讓她的心理產生了一點平衡。全世界都不需要她了。可還有一個人需要他。全世界都鄙視她了。可她竟然還可以鄙視一個人。幾乎在一種仇恨的快意中,她接聽了電話,“今晚六點,Blue GateCoffee,請準時。”她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能夠凌駕於另一個人之上,能夠羞辱一個人,是多麼好的感覺。
陰霾厚重,一場大雨迫在眼前。Evelyn坐在和暖舒適的咖啡店裡,隔著玻璃看到那輛白色的Volkswagen緩緩駛來。呵,開大眾車的男人,還是白色的大眾車,該是勤勞穩重的居家男人、模範丈夫,晚上洗碗、週末陪老婆孩子逛超市吃比薩的一類男人。
卻也是禽獸一個。男人停好車,走進咖啡店,看到了坐在視窗位置的Evelyn。他走過去。“李先生,你有五分鐘。問完你想問的,然後停止騷擾我。”站在Evelyn對面的男人,正是李安航。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李安航看著面前這個年輕女子,精緻妝容、華美衣飾,一身名牌。這些支撐起她的高傲姿態,及冷漠而凌厲的眼神,卻是,遮掩不住她的憔悴與孱弱。
這是一個與他同樣自卑而無望的人。他一眼就看穿。
一個月前,他接到這個陌生女子的電話,約他在一家咖啡館見面。那時,他正在失戀的消沉中難以自拔。電話中的女子卻說——我是歐陽元深的未婚妻,我特別理解你現在的感受,我想我們可以談一談。
他在咖啡館見到這個女子。她對他說,我和你一樣,失去了愛情。我們失去的不僅是愛情,還有自我,和尊嚴。尊嚴。這個詞讓他暗暗地顫抖。數月來,尊嚴這個詞無時無刻不在折磨他。每一次,當他回到裝修一新卻空曠寂靜的家,當他面對父母的焦急詢問及唉聲嘆氣,當同事們有意無意地問起,何時才能請吃喜酒,當他的學生們起鬨追問,怎麼好久不見師母來學校了,他都感到尊嚴掃地,面子盡失。
一直以來,他都是個特別要面子的人。教師,就是一份極其需要面子的工作。為人師表,必須藏起人性中所有的醜陋陰暗面,拿出最陽光、積極、健康、豐盛的靈魂來面對所有人。他需要一個體面的、風光的、榮耀的形象,需要活出一份代表了世俗價值觀的幸福生活。他憑藉自身的努力,已經做到。
蘇簡汐的離開,讓他苦心經營的一切毀於一旦。他的生活、他的愛情、他的工作、他的家庭、他的未來,都陷入尊嚴倒塌而引起的崩潰。他的自我受到重創。
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一個失敗透頂的男人。他深受折磨。
這有如腐爛的海藻一般的惡劣情緒糾纏著他,伴隨著他來到這個女子面前,這個自稱是歐陽元深的未婚妻的女子。
在一定程度上,他們是有著共同利益的。所以,當女子對他說,元深讓她傷心欲絕,就像簡汐讓他尊嚴掃地,當女子對他說,我們不能就這樣甘心,應該努力爭取自己想要的,他心中被壓抑的東西瞬間就被點著,成了一團熊熊烈火。
女子說,其實,找回尊嚴的方法也很簡單,蘇簡汐是個傳統姑娘,信仰一對一的貞潔關係,想必會從一而終的。你若真得到了她,她也就嫁給你了。
女子又說,你若這樣去做,其實也是在幫她。你是適合她的,而元深不是。她和你在一起會活得平凡而幸福。她和元深在一起很難幸福。同樣,我和元深青梅竹馬,兩家是世交,我們才是最合適。他們兩人現在是昏了頭,才會這樣胡鬧。我們不能由他們胡鬧下去。我愛元深,就像你愛蘇簡汐。我們有責任拯救他們遠離歧途。
女子說得情真意切,又不乏冷靜的分析和智性的開導。他感到自己豁然開朗,卻又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沒有時間思考了。女子把一張房卡推到他面前。正是這家咖啡廳樓上的酒店房間。他看著那張房卡,看清了自己面臨的選擇。
他的第一反應是驚懼,然後是拒絕。但幾乎同時,一股熱血湧上他心田,強烈衝擊他的身體和靈魂。他感到自己被某種力量控制住,不再擁有自由意志。他已經預感到自己將會做出的選擇。他聽到心裡有個聲音說:“這是對的。這樣可以將她贏回。這樣可以將尊嚴找回。”後來他回想起來,那正是撒旦的聲音。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清楚地聽到了撒旦的聲音。
他拿起了那張房卡。
後來的事情,他再也無能為力,唯有跟隨體內那股原始的能量衝動而行。奪取的能量,犧牲的能量,生與死的能量。這能量挾裹著他進行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