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緩步走向書桌。沈家飛刀是從不外傳的,並且其中的手法奧秘之處,不經過成年累月的潛心領悟絕對無法琢磨透徹。看巫師發射飛刀的熟練程度,已經有相當深的造詣。
畫稿是用黑色的速描鉛筆塗抹出來的,線條灑脫靈動,令畫中出現的人物形神兼備。
第一張圖畫上,一個倒揹著手的傲岸男人昂著頭站在巨大的圓月背景前面。他的腰間繫著一條寬大的帶子,帶子上插著密密麻麻的飛刀。
“這是不是你——”巫師苦笑起來,“不,也許應該說,這是不是你認識的某個人?”
我無語地翻開了第二張,是那個男人的臉部近距離特寫。他有一雙濃黑的劍眉,但卻緊緊地皺著,緊抿著唇,兩道又深又寬的法令紋突出於鼻翼兩側,佔據了這張畫的視覺重心。當我看到他時,瞬間便感受到他心裡深埋著的那種憂鬱和焦灼。
“他是誰?”我無數次在鏡子裡看過自己,除了對方額頭上的三道川字皺紋外,幾乎就是另一個躍然紙上的我。
“他不是你嗎?”巫師沉鬱地反問。
“他不是,只是一個跟我比較像的男人罷了。難道,他就是你說的‘海市人’?”我繼續向下翻,卻是一張手握飛刀的特寫。刀在掌心,被那人的拇指輕釦著,刀尖指向食指之間,鋒刃緊貼於掌心的地紋、人紋之間。
“沈家刀法,不問天時,只憑地利與人和兩項。天時,無法自控,無法審度,所以有時候難免逆天時而動,在先機上已經落於下乘。做可做的,全力以赴;做不可做的,同樣要全力以赴。所以,沈家弟子行事,謀在人,而成在天。”
這是關伯告訴我的沈家祖訓,每天起床第一件事便要默誦三遍。
沈家刀法同樣是遵循“地利”與“人和”兩項,發力于丹田之內,出刀於掌紋之間,一切掌法全在意念之內。
看到這張畫,我已經明白對方與沈家必定有千絲萬縷的聯絡,而這種手法則與我所修練的同出一轍。
“你在海市蜃樓中見我,教我刀法,忘了嗎?”不知何時,巫師已經靠在我肩上,幽幽地連聲長嘆。
“那不是我。”我冷冷地糾正她。
“可我知道,那的確是你。當‘九鬼骷髏幡’振響時,我明白你已經抵達這裡,才令蘭科納上去迎接。不信,你聽,它仍在搖動,你真的就是今生我要等的那一個。海市人,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做你的女人。”她急急地向下說,一邊舉手按在我嘴上,示意我不要打斷她,“這是一個預言,來自我們鬼羽族的最古老預言,誰若得到海市人的愛,將會洞悉過去未來,成為阿拉伯世界裡真正的無冕之王。”
我側耳傾聽,書桌旁的帷幕後面,的確有一串銅鈴在隱隱振響著。
巫師滑步走入帷幕後面,重新回來時,手裡舉著一面灰白色的布幡,約兩人高,最頂端繫著一串瘦小的骷髏,每隻骷髏嘴裡都銜著一隻古色古香的金黃色銅鈴。
鬼羽族屬於阿拉伯世界裡的流浪民族,如同草原上的遊牧部落一樣,他們也終生不會駐紮某地,永遠在不同的綠洲之間遷徙著。在某些方面,他們與吉普賽民族又很相似,篤信預言的力量,用這種藥水浸泡過的異鄉人骷髏製造成巫師的預言幡,往往能夠靈驗地指引著全族下一步的行動路線。
在港島的異術界,老一輩預言家們對鬼羽族的“九鬼骷髏幡”非常感興趣,但卻沒人有機會得到那東西。
“幾百年來,族人數千次遇到海市蜃樓,數百次看到海市人的存在,但卻僅有我一個人進入其中,跟隨海市人修練飛刀。那時候,我已經迷戀上他,按照預言的指引,進入巴格達,然後又轉徙到鬼墓之下,等待宿命的降臨。你不是海市人,我知道你是沈南,但冥冥之中,你們其實是一個人。這一次,我不會再錯過了——”
巫師的語氣飽含著欣喜與哀傷,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讓她的表情看起來古怪之極。
海市蜃樓在沙漠上出現的頻率極高,但那畢竟是由於陽光和大氣層折射而產生的虛幻景象,幾乎沒有進入其中的可能性。那麼,巫師述說的究竟是怎麼回事?是非常近似於現實的某種幻覺嗎?是誰教會了她沈家秘傳的飛刀?
我的頭開始隱隱作痛了,身體也在害冷,摸摸額頭,已經變得滾燙了。
那些圖畫足有百餘張,描繪的都是巫師說的那個海市人。圖畫畢竟不是照片,再生動傳神,仍然不能明確地表達出對方的身份。
我不會接受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阿拉伯女孩子,這一點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