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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這個小媳婦其實還是個小姑娘,十六七歲就嫁過來了,不上半年,就挺起個大肚子。按輩份,她是同族一個近門侄子的媳婦,馬玉華稱她周姐兒,吾同叫她周姐嫂子,她叫馬玉華大媽。這女孩人很靈巧,她不管她們成份高不高,常過來串門。那時她丈夫還沒有上朝鮮抗美援朝,是農會小幹部。她過來就說些外邊的事。馬玉華是明白人,周姐兒說多是多,說少是少,她從來不插腔。後來大侄子上了朝鮮,她們倆都成了半邊人,走動就更勤。馬玉華就是跟著這個小媳婦學會了針線活。周姐兒說:“怪不得人們說,秀才學手藝,一天就出師。大媽可真是的。”大媽笑笑說:“我算個壞秀才,都幾個月了,才學會納鞋底兒。如今連鞋樣還沒學會剪哩,更不說紡花織布。”周姐兒說:“如今新社會時興穿洋布,都是上街扯的,誰還紡花織布。”馬玉華說:“哪得錢啊!”人走到哪裡說哪裡話,馬玉華在這個小媳婦的教育下,學會了農村婦女的基本功:做鞋,繡花,紡花,織布。家裡日子艱難,她就做鞋賣,不隔幾集,她就提幾雙鞋上街賣,小日子艱難也罷,慢慢地混下來了。如今幹部時興拎抽口提兜兒,她就做提兜兒,繡上和平鴿,五角星。她繡的和平鴿,形象生動,展翅欲飛,比別人勝出一籌,一上市,別人就搶走了。

這天夜裡,她在趕一批活,是小學裡老師定做的提兜兒。老師們放假要到縣上開會,要提上攆時髦哩。

夜深了。

門外有很輕很輕的腳步聲,她趕忙吹滅了燈,聽著外面的動靜。寡婦的日子沒有擔份哪!這腳步的聲音有點兒熟,她起身走到窗前,貼著窗戶,向外看。

“馬姐嫂子,睡了?”

“是百安,那你進來吧。”就急忙打火鐮,吹紙枚兒,點燈。

“就兩句話,不用點燈。”

嫂子把門開啟,百安閃身進來,說:“區上要找掃盲教師,農會開會說要報你哩,我給你先透個信兒,你先去報個名,也主動向政府靠攏靠攏,不是好一些!”說著往桌子上留下兩張票子,就要走。

女人馬上問:“這是啥意思?”把那兩張千元票(舊幣,一千元相當於現在的一角錢)拿起來又塞到百安手裡。

百安說:“你去報名,也能擱區上吃頓飯。”

嫂子說:“帶頓乾糧就行了,再說我做鞋賣也有錢。”

百安說,那添點錢給吾同買身新衣裳,娃兒大了,也該穿到人前,硬是把錢丟下,走了。這是夜裡,馬玉華咋能攆著拉拉扯扯呢,就收了,想著第二天再還他,要不就給他扯身衣裳。

又是一個晚上,又是夜深人靜。門外又有了腳步聲。馬玉華這回沒有吹燈,只不過是停了手中的針線,問:“誰?”

“嫂子,是我。”

還是百安,嫂子就說:“進來吧。”去給他開了門,返身坐床上就著桌子做針線。

第一卷第三章寡婦門前(3 )

沙百安立門口遲疑了一會兒,才扭身過來坐到桌邊,說:“嫂子,你天天這樣熬夜,不打瞌睡?”嫂子說:“瞌睡又有啥辦法!”把一個線頭用嘴咬斷,問百安:“有事麼,百安?”百安說:“其實沒有啥事,就是想來看看嫂子。”嫂子偏過臉,看了百安一眼,說:“嫂子有啥看的,天天見,還怕把兄弟的眼眯了呢。”百安說:“看嫂子說的,嫂子能進到兄弟眼裡是兄弟幾輩子的福。”就這樣叔嫂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看著看著夜深了,百安沒有動身回去的意思,馬玉華直了直腰身說:“是時候了,別讓四娘起夜摔著。前村後營都誇你是孝子哩。”百安說:“我算啥孝,咱們屋大哥才是真孝,人們誰個不說。”這一說,馬玉華就不吭聲了。她把針擱額門上逼了一下,潤潤,扎到撐子上,又翻過花撐子,看看花樣,又翻過來,就著燈亮兒看了看,勾著頭。百安看見嫂子淚流滿面,後悔透了,也嘆息了一聲,叉開話題說:“嫂子手巧,這五角星繡得多靈巧。”嫂子終於忍不住,手捂住臉,哭了。等女人哭了一會兒,百安又無話找話地問起上區上報名當老師的事。馬玉華說:“區上說,得鄉里開介紹信,我給鄭運昌說了,他說,你急啥哩,鄉里還沒有研究好,沒有報上去,你去,人家能認你的?”百安聽了,火冒三丈,說:“農會上都透過了,為啥不報?他這是拿架子哩,想辦法拿捏咱。明天我找他狗日的。”馬玉華忙說:“使不得,使不得。”看了百安一眼,百安咳了一聲,不說話了。臨起身走,囑咐嫂子晚上要小心門戶。馬玉華起身送他,看見他遲遲疑疑不想走,女人心裡就動了心思,這個百安……莫不是他起啥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