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秦老闆真是堅持,我有口頭承諾在先,就陪你走完這一路。”看他語調懇切,真心挽留,鍾凜始終軟了半分。“但一回青城,我們便還依然分道揚鑣,你能否答應?”
“那,我們這輩子就不要回去了罷?”
看他語氣鬆動,秦烈笑了。他墨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內微微亮著,擾得鍾凜心頭有些紛亂。
“……你為何又非要留我?我們非親非故,這也沒相識多久……若要挑本事真高強的,願陪你走這一趟的,肯定大有人在。”心中不解,他僵了僵,望向對方,低聲問道。
“因為為兄著實喜歡你啊。”
秦烈看他不躲閃,徑自倚了他的肩,手指纏上他的頭髮撥弄,調侃般笑道。
喜歡?這又是何故?
鍾凜眼睜睜看著對方伸手來勾自己的頭髮,後背有些發僵,那種動作和觸感不免讓他記起了那潭邊的青衣人溫柔含笑,輕輕靠在自己懷中時的情景。他自小混慣賭坊街巷,行為又素來不算規矩,被人嫌棄慣了,除了勾欄裡的那些女子願意為了度夜資和他溫存一宵,從而對他柔情軟語,他還未曾聽過自己爹孃以外的人真心說一句喜歡自己。
悲慘至此。他回想起來不由得感嘆,低頭看了眼秦烈,竟生出了些奇異的感動。
“若秦兄是女子,這般對我好,哪怕你再不情願,我也要強行把你娶進門去。”這句話憑空從他的嘴裡溜了出來。
聽到這話,秦烈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抬頭看他。
“鍾賢弟真是想法不同常人。”他挑起眉,倚在他身畔微微閉了眼睛。“這念頭雖然荒謬得叫人不敢苟同,但勉強也說得是好的,若是生出這種詭異念頭,想必鍾賢弟必定是不討厭我的罷。”
他唇角的笑意漸漸淡去,單薄鋒利的唇線透出一絲蒼白。這樣看來,雖是勉強提起精神與自己揶揄,他始終還是身上帶傷,身體虛弱。鍾凜暗暗想著,握了握他的手,笨手笨腳的給他拉好被褥。
“睡罷,我不走的。”
他說完,伸手摟了摟對方的肩,雖腦子裡的思緒還是一片混亂,但心底還是做了個決定。房內的黑暗逐漸濃郁,他在昏暗的光線裡伸手去撫了撫秦烈的頭髮,秦烈動了動,往他這邊靠了靠。雖說天氣炎熱,但這幾日連日陰雨,夜間的氣候還是涼了下來,對方的溫度偎著自己,不知為何,在昏暗中望著對方雙眼微閉的模樣,他忽然生出一股油然而生的親近感。
他雖是不若那日的青衣璧人柔情婉轉,俊秀媚人,那皮相看起來卻還是有幾分順眼。
順眼歸順眼,但他那副始終傲慢不羈,眉眼凌厲的氣勢,鍾凜看在眼裡,本是再怎麼如何也無法生出什麼旖旎私心的。
鍾凜一向在勾欄裡廝混,那些男倌無不是嫵媚俊秀,溫柔似水,那種柔媚得如同女子的男倌,直勾得人心神搖盪,一如當日那對他投懷送抱的青衣郎君,因此,哪怕是男女不拒,鍾凜時常追逐的也總是那些真正俊秀撩人的花魁。勾欄青樓,歌臺舞榭,他不知為那些傲然絕美的尤物浪擲了多少金帛珠玉。
但秦烈從頭到腳,無論怎麼看,和那種型別都搭不上一丁點邊。與此相反,他更反倒是像那些混雜在勾欄裡,為那些男倌歌女,花魁頭牌一擲千金的浪蕩客人,這再怎麼樣也離鍾凜的胃口相去過遠了。
難道自己的口味已經已然變異了?自己已經徹底離常道越來越遠,完全墮落了?他一邊勾了對方散在肩上的黑髮褻玩,一邊心想。
不過,他想要弄到手的東西就必定要弄到手。鍾凜瞄了瞄倚在自己肩上,呼吸漸漸沉實下去的秦烈,心裡有些自私的思忖著。這人既然願送上門來,又說喜歡自己,想必自己要做些什麼也不算是太過分。但這秦烈與他始終兄弟相稱,若是挑出什麼事端不免尷尬,況且,他還沒有勾得自己願意犯險背德去強佔了他的地步。
心念裡滿是胡思亂想,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腿,以免自己在遠離良知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得太遠。想那秦烈對自己如此放心,臥榻之畔,本是豈容他人安睡,但他卻偏偏帶著傷跑到自己房裡來,倚著他就慢慢睡著了,這未免也太信任自己所剩無幾的良心了。
漸漸想來想去,他突然猛然驚覺自己把對方並非常人這個最為重要的問題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看來果然色能迷人心竅,若是一起邪念,天大的破綻禍端即便擺在面前,都能視而不見。這也怪不得那些妖鬼狐仙總能騙得那些迂腐書生團團亂轉,心甘情願為她們掏心掏肺,這原來是有常理可循的。
心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