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幾天前,那家大戶的姨奶奶要挪房,叫他過去抬家物什。
那茬他搬著一面大銅鏡。進了屋裡沒留神絆了一跤,把人家條案上的一個大花瓷瓶給碰著地上,摔了個粉粉碎。
這下可要了那姨奶奶的命了。嚷嚷著說了,那大花瓷瓶是啥啥年代留傳下來的稀罕玩意,現在可沒地尋去,非得綁了楚福去見官,定要叫打給幾十大板子坐大牢不可。
沈氏和楚老爹聽著人來報信就給嚇軟了。他們啥時見過這陣勢啊。
那時好著文氏挺了個肚子回孃家,求著自個兒的孃親託人給說和著。答應了給那戶姨奶奶十幾兩銀子做賠償才了的事。
文氏當時心氣也硬,想著不論花多少銀子也得把自個兒男人贖出來,雖說這些銀子是打算用來置辦大屋的,那茬錢數不夠,沈氏還把那間平屋也賣著出去湊錢了,反正不多時也要住著大屋了麼。
那姨奶奶聽著話了,自個兒也尋思的好,她這押著楚福見官,對她來說也沒啥好處,這十幾兩銀子交到她手上就進了自個兒兜裡。
反正家院裡那些古董她又偷不出一個賣去,乾脆瞞著大戶老爺,收了銀子就把楚福給放了出來。
好麼這茬就過去了,可楚福是受了文氏孃家的恩惠,這楚家就得念著文氏的好了。
沈氏越說越心酸,“哎呦,你說我咋這命苦哩,老了老了,還是個伺候人老媽子的命,我給你們楚家生著幾個娃子了,個頂個都是帶把的……”
楚老爹聽著耳頭都疼開了,這女人嘴碎愛念叨,擱誰身邊都鬧心。
可要是換個年小甜嗓的婆姨,這嘟嘟喃喃的倒有些個情趣,但是沈氏這粗啞嗓子,那鑽進腦袋裡跟把鋸子似的。
這茬到了楚戈家院子口上,楚老爹惱火的說叨著開始敲門,可還沒敲著幾下,那院門就開了。
“成了!再別叨叨了……(咚咚咚)……一天到晚嘚啵嘚啵的……(咚咚咚)……還有完沒完……”
楚老爹那手還高抬著支在半空中,完了抿著嘴點了點頭走進去,自個兒跟自個兒說叨著話。
“嗯,還是這楚娃子有心啊,知道給我留著門……哎,不過這小子也太混了,晚上睡覺咋能不把木栓子插上哩,這要是招了偷兒,我看他們咋辦!”
沈氏塌扁著嘴,碎碎念著,你個老嘴子才見天嘚啵嘚啵個沒完哩。
她跟著陳楚老爹進去,整個兒院子靜悄悄的,那裡屋和堂屋都關著門,估摸著楚福倆口子和楚戈倆口子還沒起來。
楚老爹看了一眼,給自個兒尋了個坐處,砸著大腿說叨著,“喏,你瞅瞅,我說的麼,昨個兒是八月節,這些小年輕鬧騰的晚,哪有那麼早起床麼。”
沈氏叉著腰,氣道,“這都啥時了,我們出來那會兒,那二叔公家的灶膛早點上火了,這倆個小懶婆子,可著太不像話了。”
楚老爹笑了一聲,“得了,這不你也來了,這老二家的灶房就在那塊,自個兒煮吧。”
沈氏瞪著楚老爹,“叫老孃煮,沒門,以前老大家的進門時你就這樣,現在擱著老二家你還是這樣……”
楚老爹見著沈氏話匣子都開啟了,忙說叨著,“哎哎哎,打住打住,你這茬和我作火沒用,這老大老二倆家子還睡著哩,你不餓了麼,先著做飯吧,要不就先煮著咱倆的,他們的,等著他們自個兒起來了自個兒煮去。”
沈氏看著自個兒男人,嘆了口氣剛走一步就頓住了,完了挽起袖子,走到灶房前那堆柴禾的地方,嘴裡小聲的唸叨著。
“今兒來都來了,我非得叫老二家那小婆子鬧騰不可……昨個兒她還敢叫老孃滾,反了她還……我倒是要看看,我和這小婆子吵吵起來的時候,楚戈這愣小子到底向著誰。”
楚老爹瞧著沈氏抱了一捆柴禾出門去,完了回來又抱著一把出去,這樣來來回回的忙活著,就是不知道她要幹啥。
“哎,他娘,我說你這是幹啥哩?”
沈氏伸手朝空中壓了壓,示意楚老爹小聲些,等著她把柴禾都搬著出去了,才回來站著院中,取來水缸邊上的木盆,拿著根木棍使勁兒的敲打著。
“梆梆梆……梆梆梆……”
“都起來都起來了,這都啥時候了,還懶著床上,都給老孃起來……”
沈氏聲大的喊叫了幾句,那裡屋和堂屋的門同時開了,楚戈和楚福倆兄弟先跑了出來。
楚福亂著頭髮,慌里慌張的往身上套衣服,等見著人才鬆了口氣,對堂屋喊了一聲,才和沈氏說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