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夜破一手攔住,道:“拾飛,別打岔,先把商隊的事兒說清楚!”
這喚作拾飛的卻略一猶豫,方道:“大哥,我已審問清楚,商隊頭領娶的是河潤陶知府的侄女兒,那陶知府卻是宸京陶家宗族出來的……”
小心翼翼的看了哥舒夜破一眼,續道:“此行這夫妻倆到關外購得大批純鹼,仗著陶家勢大,以為官匪都不敢動他們,故意打咱們山下過,還耀武揚威的!老子才不尿他那一壺……山下雀兒一報信,就把他們那一群死活不論的捉上了山來!”
哥舒夜破咬了咬牙,眼眸中血光隱現:“做得好!”
一鞭下去,馬兒一聲嘶鳴,四蹄翻盞箭矢般疾馳而出,穆子石措手不及,身形一晃一個倒栽蔥就墜下馬去,哥舒夜破竟不管不顧,幸得拾飛從後策馬趕上,輕舒健臂,一手抄起穆子石,拎到自己馬背上。
哥舒夜破視若未見,催馬直奔上山。
穆子石險死還生,免遭頭頸斷折之厄,驚魂乍定,猶有餘悸,拾飛卻恍若無事:“大哥聽不得一個陶字兒,你習慣了就好。”
穆子石心中暗罵:動不動摔人下馬,這能習慣麼?但人在屋簷下,只得說道:“多謝你了。”
拾飛拾掇著破鑼嗓子一笑:“寨中梭子左拾飛,請教新燒香的小兄弟,高姓大名?”
穆子石原本以為裡四梁之一的梭子必是那日跟隨哥舒夜破來予莊的鐵搭樣大漢,不料真人不露相,竟然是眼前這個猶帶稚氣的頎挺少年,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幾眼,淡淡道:“在下穆子石,並非貴寨兄弟。”
左拾飛看了看林神愛等人馬背上的粽子們,若有所悟:“那大哥為什麼不綁你?”
穆子石道:“我不會武,只是個讀書人。”
左拾飛搖了搖頭,指著竹西道:“那位還是婦人女子呢,大哥心腸剛硬,才不管你會不會武,再說了,他若當你是人票,怎會把這頂竹笠給你戴?”
穆子石道:“或許貴寨主腦有微恙,淋一淋雨會好些。”
左拾飛一愣,哈哈大笑,一旁林神愛聽見,冷哼了一聲抖開手腕,烏黑長鞭挾帶風聲直捲過來,劈頭蓋臉抽向穆子石。
65、第六十三章
左拾飛輕叱一聲,座下健馬急馳幾步,避開鞭稍勁力最凌厲處,側身刷的拔出長刀,刀背一磕,將鞭稍硬生生振得盪開,林神愛一擊不中,只覺手臂微酸,當即收鞭,冷冷瞥了穆子石一眼,道:“他敢出言不遜……老五,你居然還護著!”
左拾飛還刀入鞘,做了個鬼臉:“是,水香哥,我不該跟你動手,可你這一鞭子下去,他估計就裂成兩半兒了,回頭大哥問我要人,我交什麼出來?”
林神愛似乎頗拿他沒辦法,只得催道:“嬉皮笑臉……快走罷!”
兩人這一番過招耽擱,已落在其餘諸人之後,林神愛掛心哥舒夜破,一夾馬腹當先奔上山道。
山道盤旋蜿蜒,一路上穆子石冷眼看著,越看越是心驚,他在東宮時雖讀兵書不多,但蒙齊無傷指點,也能看得出安營紮寨治軍行兵的些許好壞,這南柯山一關一卡都設定得極具巧思,易守難攻因地制宜,哪裡是區區山賊草寇的手筆?
到得山中群匪聚居之處,已是豪雨漸止天近黃昏,西山處幾許霞光透出,幽紫暗紅彷佛撒了一盞葡萄美酒,煙島雲林雄奇瑰麗,但映入穆子石眼底,卻只覺得防不勝防的幽森變幻。
左拾飛跳下馬來,自有寨子裡的嘍羅牽下去,穆子石一眼找見齊少衝,忙跑近前去,卻見數十個山賊圍著一串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商客,哥舒夜破正踩著其中一箇中年胖子的脖子,手中長刀雪亮,指著他的眼睛,聲音平靜,略帶幾分沙啞:“先生當真是河潤陶知府的書吏?”
穆子石趁眾人皆不注意,悄悄靠近齊少衝,低聲道:“你怎樣?身上疼不疼?”
齊少衝手腳被縛蜷在地上,嘴巴被麻核塞得鼓鼓的,穆子石生怕他被折磨壞了,但周圍皆是山賊,也不敢造次解開他的捆綁,左顧右盼一番,迅速伸手將他嘴裡的麻核取出,道:“你可別嚷嚷。”
齊少衝哪裡還有空吭聲,陡覺空氣清涼甘美的湧入,忙不迭大口呼吸著,一邊小聲抱怨:“憋死我了。”
穆子石揉著他的手腕腳踝,安慰道:“還好捆得不緊,要不然手腳都廢了。”
齊少衝只覺被他揉過的地方又酸又麻,齜牙咧嘴的強忍著不大叫出聲,卻道:“哥哥,幸虧你沒被他們綁這一路……”
穆子石看著他手腕的淤痕,心中隱隱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