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之際,天宇澄碧,似湛藍之錦,展列於無垠之巔。
如往昔般,這一日,李承乾起個大早,待的李世民祭完天,一同先去了獻陵,然後再去了昭陵。
祭拜過後,浩浩蕩蕩的車隊沿著青路消散於天際,只揚起了漫天的沙塵。
至於水泥路為什麼會有沙塵,倒也是禮部的問題,天子出行,方方面面都要遵循禮法,比如黃土漫道,結果禮部的人一個不慎,將土撒的多了些。
李承乾沒有跟著一同回宮,他在昭陵留了兩日,這兩日倒也沒閒著,又是發賞錢又是聚餐的,山上熱熱鬧鬧,山下則冷冷清清的。
昭陵衛的人,眼巴巴的向上望著,雖說李承乾也沒忘了他們,著人送來了不少酒肉,但人心多貪,吃飽了喝足了便也想要賞錢。
聽說上面一個普通宮人都有五十文的年終錢,辰安殿的那些護衛更是一人二兩銀子,這怎能讓人不羨慕,大家都是守在昭陵吃苦,緣何就有著如此差距。
底下人的心思吳文傑自是心知肚明,可他也無什麼辦法,總不能跑上去問李承乾要錢吧,如此也實在太過沒臉皮,再說了,就算李承乾肯給他也不敢拿,昭陵衛和那些宮人護衛可不同,要是敢拿李承乾的錢,怕是身上這層皮也就穿到頭了。
一眨眼,到了十二月,鵝毛般的雪花將處處點綴成了銀色,長安像是披了層新衣,裡裡外外都是乾乾淨淨的。
隨著大雪落下,一跌再跌的紙價書價也終歸於平穩,正如李泰所言,賤如了土,當然,這也只是對於李四郎這樣的富庶之人而言。
對於普普通通的小民,紙倒是用得起了,書還是有些緊湊,不過,咬咬牙還是能讓家中之子讀書識字的。
知識終不再高高束起,終是從九霄之上跌落進了塵土,也就不過月餘時間,各種私塾學舍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一百零八坊,處處有書聲,處處如天籟。
李世民最近出宮頻繁,皇帝也不帶過多的人,除了張阿難外就二三護衛,街市小巷只要聽到誦讀,李二陛下的嘴角就會揚起。
科舉的事就算是塵埃落定了,李世民很高興,李承乾也很高興,李治同樣很高興,他自覺破了局沒受到什麼損失,一切都丟給了長孫無忌,即討了李世民的歡心,捎帶著還打壓了下長孫無忌。
李泰則就不是很高興,針對他的彈劾,雖然在李世民訓斥了幾人後漸漸平息,可他也清楚,這只是暫時的偃旗息鼓,那些人暗中正緊緊盯著他呢,只要被尋到一點點的過錯,怕是又要有如山的彈劾向他砸來,所以,李四郎最近都是本本分分小心翼翼的,他連聚集在身邊的那些文人都是遣散了,就怕有人打著自己的名號,做下什麼混事連累到他。
與李泰相同的,還有房玄齡,這位尚書右僕射現在也是小心翼翼的,同樣的出身,他比李泰更清楚那些人的心眼和手段。
如張文瓘,哄抬書紙是他的主意,當這一計被破,當那些人發覺無力迴天之時,他們的怒火率先燒向了張文瓘。
這位出身清河武城張氏的才子,本該自貞觀二十二年起嶄露頭角,至龍朔年間位列宰相,如今卻是被人不斷潑髒水,最終灰溜溜的離開了長安,被髮派去雲陽任縣令,估摸仕途算是就此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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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半月就至年節,鄰近此時是長安最為熱鬧的時候,除了遍地的攤販走卒外,唯有大大小小的馬車最是多。
許多偏遠地方,如嶺南安西等地,幾乎是從春天之時就遣人往長安來,攜帶著大大小小的禮品,各尋各的靠山各走各的關係。
各家府邸近日幾乎都是門前不落閒土,哪怕是以清正聞名的房家也是客來客往絡繹不絕。
畢竟清正歸清正,該有的交際是不能免的,似那種真正兩袖清風剛正不阿之人,從古到今都是不可能爬到最高處的,運氣好些碰到個聖主賢君,說不準能像魏徵那般被提起來當個象徵。
教坊司在皇城的東邊,從順義門進去就是,緊挨著掖庭宮的一側,歸屬內侍省管轄,專門負責內廷演奏舞樂。
每隔兩年,到了年末,內侍省都會赦免一批樂師,這些樂師也都是罪身,不乏一些高官名門之子。
之所以會赦免他們,一是積德行善當個仁政,二則是為了安全,畢竟都是罪人之身,要不給留個一線希望,保不齊絕望之下就會做出什麼膽大包天的事來。
三也是為個新鮮感,俗話說日久生厭,一年兩年無所謂,要是三年四年都是同樣的人奏樂演舞,難免會添上幾分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