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夢十分茫然,靜了兩秒才不確定地問:“畫畫?你們小時候上美術課的那個畫畫?”“對……”卓婉把三千煩惱絲撓亂成個蓬亂獅子頭,即便了解了卓錚青的過去,仍是忍不住為真相感到沮喪,也對姚小夢感到心虛,“我們找到爸爸的老同學瞭解過,爸爸他從小就喜歡畫畫,很喜歡很喜歡,可我們沒有一個人知道,他隱忍到現在,大概終於想去追求自己的夢想了吧……其實……”“荒唐!”姚小夢不等她說完便厲聲呵斥,“就為了畫畫?畫什麼?他以為自己是梵高再世嗎?他能畫什麼畫?他畫畫能賺錢嗎?能養家餬口嗎?他為了這麼虛無縹緲的東西放棄公司離家出走拋棄你們和我……他會畫畫嗎?畫畫?呵……我去……我他媽……我寧願他在外頭養個人我還覺得現實點!結果我和我的小孩就輸給了這玩意兒?畫畫?畫畫!這還叫有責任感?他的責任感是隻給了他自己是嗎?”“媽你別生氣……”卓婉聽姚小夢在電話那頭控制不住情緒地大呼小叫,自己只能無意識縮成一團,無力地安慰,“……爸爸不會拋棄我們的!”電話那頭一陣靜默,只剩姚小夢粗嘎的喘氣聲,許久之後,冷靜下來的姚小夢虛弱反問:“怎麼不會?他不是已經拋棄你們,拋棄我了嗎?偌大一個家,偌大一個公司,他不是早就全拋棄了嗎?”“不是這樣的……他只是……他一定有他的想法,只是我們暫時體會不到,就像……就像……媽媽,難道你都沒有窮盡畢生都想努力做到的事嗎?那是種夢想。”“有啊。”卓婉握緊手機,屏住呼吸,“……是什麼?”姚小夢的聲音很低沉,是成年人受到重創後竭力壓制的痛苦,已經沒了宣洩的勁,那就平淡地面對,“……婉婉,媽媽還有工作要忙,你早點睡,晚安。”卓婉抓著被結束通話的手機發了半天愣,直到卓陽進來問她怎麼了,她才訥訥地說:“小久,我們回家去吧。”卓陽奇怪,“為什麼?”“我覺得媽媽的精神狀態不好。”卓婉愧疚道,“一直以來,我們把對爸爸離家出走的怨氣遷怒在媽媽身上,忽視了這段時間裡,媽媽其實才是最需要我們陪伴和幫助的那一個。”“回去可以……”卓陽問,“那路遙呢?他怎麼辦?”“……”提起路遙,卓婉的煩惱又多了厚厚一層,宛如雪上加霜,讓她不堪應對。卓陽見她不說話,便自行決定道:“他為了我們留在這兒,我們總不能不聲不響就走吧,真要走,明天和他好好告別,我也要和我同學說一聲才好。”===卓婉是個不喜歡聲張的性格,可卓陽堅持請一桌散夥飯,她猜測十七歲的卓陽大概是想和陳穗來一場鄭重其事的道別,她對陳穗一直很有好感,可惜自顧不暇,對她即將面臨的憂愁便眼睜睜的束手無策。他們在當地酒樓訂好包間,吃好喝好後可以直接唱歌玩耍。當晚,路遙來了,陳穗來了,陳羽洲自然也是要湊這個熱鬧的,那四個人各懷鬼胎心事重重,襯得陳羽洲最是輕鬆自在,給幾個人各自滿酒後一干為敬,十分豪氣。除去陳穗羞澀地說她不會喝酒,其他人都象徵性喝了幾口。一頓散夥飯吃到九成,卓陽舉著酒杯站起來,大義凜然說明回家的意向,他像模像樣地說這趟旅程要感謝很多人,其中最感謝的就是路遙。路遙極其吃驚,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向卓婉,終於意識到他們之間必然橫亙了個天大誤會,否則卓婉不至於如此避他如蛇蠍,迫不及待想要遠離。可到底為什麼呢?其實混亂的卓婉自己也沒理清楚心事,她滿腦子全是卓錚青和姚小夢,耳旁偶爾還能響起姑姑那些意味深長的話,攪得她心煩意亂。路遙呢?可憐的路遙在此時反而成了最不顯眼的那個,什麼誤會,什麼清白,明明一句話能問清楚的事,她卻已經沒心思深究了。家都要沒了,這是談戀愛的時候嗎?路遙再顧不得其他,想起身和卓婉談談,可卓陽比他更快地拉住了隔壁陳穗的胳膊,對她說:“你和我出來,咱們談談。”陳羽洲起鬨地笑了,陳穗紅著臉和卓陽走出包間,路遙等他們走出去,又想和卓婉說話,結果不識時務的陳羽洲先挨近卓婉,八卦地笑,“姐,咱們去偷聽小久要說什麼吧?”卓婉瞥眼路遙,“你帶他去吧。”“啊?”路遙未來得及拒絕,陳羽洲已經興致盎然地跑來攛掇路遙,拉著他往門上貼。路遙無奈至極,心說眼下確實也不是談話的好時機。卓陽和陳穗就站在門外說話,門的隔音效果本來就不佳,陳羽洲又悄悄拉開一條縫,他們兩個說話的聲音便清清楚楚傳進來。從門縫裡看出去,卓陽的背影把陳穗擋得嚴嚴實實,因此他們誰也看不見那兩人的表情,只聽見卓陽說:“我考慮清楚了,我雖然不排斥你,和你相處得也挺開心,可我知道你想要的喜歡是什麼樣的,抱歉我給不了你,也不想勉強自己去接受你,這對你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被擋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