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崇德大長公主葬儀如期舉行。因身份貴重, 崇德大長公主又與帝后並不親近, 朱佑樘和張清皎便並未去公主府,而是派了懷恩與肖尚宮領著朱佑杬、皇長女等皇弟皇妹前往公主府祭奠。周太皇太后、王太后以及諸位太妃亦是如此,只派出了親近的女官。
待他們迴轉後,帝后便召他們前往坤寧宮敘話。穿著喪服的小傢伙們顯然都受到了葬儀的影響, 每人臉上都帶著沉重的鬱『色』。便是年紀最小的兩個孩子,也已經懵懵懂懂地明白了生與死的意義。
“皇兄, 我想起了父皇駕崩的時候……”朱佑杬長嘆一聲。與弟弟妹妹們不同, 他並不畏懼未知的死亡, 畢竟他已經十四五歲, 早便是知事的年紀了。不過, 死亡多少會讓他聯想起不那麼愉快的過去,以及不那麼愉快的離別。
朱佑樘拍了拍他的肩,溫聲寬慰道:“過一段時日便到了大祥服闋的時候, 咱們一起去奉先殿祭祀父皇。”
張清皎望著兄弟情深的二人,總覺得朱佑杬的眼底似乎多了些什麼。但她辨不分明,便挪開了目光,對眼眶微紅的皇長女道:“姑母確實是可惜了。不過,再仔細想想,她纏綿病榻這麼久, 渾身的病痛不知有多難熬。而今往生西天極樂,也是一種解脫。”
“皇嫂說得有道理,按佛家所言, 是我們有些著相了。”皇長女低聲道。
“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們,徵求你們的意見。”張清皎環視眾弟妹,“最近川陝湖貴遭了旱災,大量災民正處於饑荒之中。雖然朝廷已經開倉運糧賑濟,但或許也只能斷斷續續救一時之急。我打算儉省六成用度,用節省下來的銀兩購置糧食,再讓何鼎親自押送到災區去,親眼看著當地災民得到賑濟。你們可願意削減兩成用度來做善事?”
小傢伙們聽不懂,一臉懵狀,而年紀較大的皇弟皇妹們都怔了怔,想是沒想到這種“大事”竟然還會“徵求”他們的意見。以前不是隻須問過他們的母妃便夠了麼?他們根本沒有機會發表什麼意見。這是否意味著,儘管平日裡一直寵著他們,其實兄嫂卻已經將他們當作能當家作主的“成人”,而不是孩童?
朱佑杬與皇長女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地道:“別說是儉省兩成了,就算是和皇兄皇嫂一樣儉省六成也無妨。”
“是啊,最近我們本便在姑母的孝期之中,儉省用度合情合理。將這些儉省下來的銀兩拿去賑濟災民,指不定也能給長輩們攢些福德。”皇長女道,“皇嫂無須顧慮,坤寧宮儉省多少,我們就跟著儉省多少。”
張清皎搖搖首:“我們能儉省六成,是因為我們的份例本來便太多了。你們若跟著儉省六成,還能剩下甚麼?儉省歸儉省,可不能虧著你們。也罷,既然你們有心,那便都儉省三成即可。這麼些人一起儉省下來,每天也能攢出好些賑濟災民的銀兩了。”
“聽憑皇兄和皇嫂安排。”朱佑杬、皇長女帶著小傢伙們齊聲道。
作為獎賞,朱佑樘與張清皎給了他們每人一方上好的硯臺,這才放他們回去。不多時,王太后便派女官來,將他們倆喚到了慈壽宮。因著崇德大長公主新喪,她穿得很素淨,看上去比平日更溫和了幾分:“若不是大姐兒她們過來提起,我還不知你們的打算呢。宮中儉省用度來賑災本是件大好事,你們怎麼連我都瞞著?怎麼?不想讓我攢這份功德麼?”
“確實該與母后商量的。都怪兒臣思慮不周,望母后見諒。”張清皎趕緊認錯。朱佑樘立刻為自家皇后說話:“皇后也是不想驚動諸位長輩。儉省用度這種事,我們晚輩盡心盡力便足矣,打擾長輩們便有些不孝了。”
王太后輕輕一嗔:“若是我們不想儉省用度,你們『逼』著我們儉省,這才叫‘不孝’。我們本來便想儉省,你們卻不願讓我們儉省,這也是‘不孝’。唯有早早地順了我們的意,至少讓我與吳娘娘、柏太妃都儉省五成用度,這才是‘孝順’。”
“兒臣明白了。”朱佑樘道。既然王太后堅持,他自是不能拒絕,只能接受她的好意了。
從慈壽宮回來後,朱佑樘便親自擬罪己詔。但詔書尚未草擬完,慈壽宮的太妃們便先後派人前來,說是她們也願意比照王太后儉省五成用度賑災。不多時,連仁壽宮的長輩們都被驚動了。周太皇太后也堅持儉省五成用度,被王太后、張清皎好說歹說勸止了,這才答應儉省三成用度。仁壽宮的太妃們也比照此例,都儉省三成。
最終,皇帝陛下當天就降下了罪己詔,言辭懇切,字字都打動人心。伴隨著這份罪己詔的,還有太皇太后、皇太后與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