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珺仰首向他望了一眼。
他的聲音裡像是含著些情緒。
只是,他恰是逆光而立,從傅珺的角度並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盈盈一笑,方想開口說話,孟淵已經沉聲道:“我先回外書房處理些事情。”
傅珺略微怔了怔。
既是要去書房處理事情,為何不直接過去。反要先回房?
“就想先回來瞧瞧你。”孟淵又道,如同大提琴一般低沉的聲線,迴盪在傅珺的耳畔。
她掩唇輕笑,又向廊下侍立著的丫鬟們瞄了一眼,方輕語道:“既是瞧過我了,你就快去忙正事兒吧。”
似是被她這嬌柔的語氣感染,孟淵的聲音裡便有了笑意:“那我先去,晚上回來用飯。”
傅珺輕輕“嗯”了一聲,孟淵便轉身走了出去,修長的身影破入重重雨簾。很快便消失在了院門處。
直到此時。傅珺的眉心方蹙了蹙。
然而,這輕蹙的眉心亦只聚起了一瞬而已,待綠萍與綠藻回到暖房時,見到的仍舊是淺笑盈盈、神態怡然的傅珺。
******************************
雨點落在素面杭綢傘上。那聲音急且密。宛若行軍時催得人心焦的鼓點。瑟瑟秋風帶著徹骨寒涼。和起雨絲撲面而來,直叫人心底發涼。
吳鉤此刻的心便似這秋雨一般,冷得要發抖。
孟淵臉色陰沉。渾身的氣息都如鐵鑄,比在戰場上亦不遑多讓。吳鉤相信,若這府裡沒有郡主娘娘在,那位晚姑娘只怕這會已經香消玉殞了。
念頭及此,吳鉤實在很想搖頭。
何苦呢?又不是嫁不出去沒人要,好好的一個姑娘家,何苦要來招惹這位“疤面煞”?她一定不知道,在西北一地,疤面煞這三個字是能止小兒夜啼的。且這止的還不只是大漢朝的小兒,契汗小兒對這三字懼怕更甚。
連兇橫的黑甲軍見了孟淵都要掂量三分,這位晚姑娘是不是嫌命太長了,竟潑了膽子去算計人,也不看看自己頭上長著幾顆腦袋。
“還沒醒?”孟淵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每一個字都像冰刀子刮骨頭,颳得吳鉤渾身都疼。
他將手裡的傘舉得更高了一些,遮在孟淵的頭頂,口中回道:“楚刃才報的,說是醒了一回,吐了,又暈了。”
孟淵的神情一下子變得極為不耐,眉頭也皺了起來。
“打醒。”他簡短地道,語氣中除了厭惡再無其他。
吳鉤立刻應了聲“是”,又向旁打了個手勢,一個著勁裝的黑衣女衛利落地單膝點地,旋即便閃了出去。
此時,他們已經行至了菡萏渚,由此處往前數十步,便是攏煙小築。因這兩處有些偏,攏煙小築裡又養了不少香獐、鹿、兔子之類的野物,故向來鮮有人跡,孟淵喜此處清靜,每次便都揀著這條道兒回臨清閣。
便在今日下晌,當孟淵踏上菡萏渚旁的碎石小徑時,“善姑娘”吳晚卻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吳鉤一眼瞧見時,著實嚇了一跳。
出現在小徑上的吳晚,穿了一身嫋嫋婷婷的翠綠長裙,那衣裙緊裹身上,越顯出那身段的凹凸有致,走起路來一搖一曳,風姿頗為動人。
只是,這位晚姑娘走路的樣子卻有些不對勁,歪歪倒倒的不說,小臉兒也是慘白,像是隨時便要暈倒一般,眼見著要歪到一旁的荷花池裡去了。
孟淵當即便是滿身冷意。
莫說孟淵,就連吳鉤的臉也黑了下去。
這位晚姑娘早不來晚不來,偏在孟淵在的時候往荷花池裡跳,是何用意?這萬一被誰瞧見了,她的名節還要不要?孟淵是否還要對此負責?
剎時間吳鉤直是一個頭兩個大。
幸得他準備充分,常年備著兩名女衛跟著孟淵,此時自是用兵之時,於是他手一揮,吳晚身邊便鬼魅般地多出了個穿黑的女衛。那女衛領命在先,也不管吳晚真暈假暈,直接便將她拖到了離水頗遠之處,又拿出事先備的清心丸在她鼻前晃了晃。
吳晚很快便“清醒”了過來。
吳鉤的一顆心也算放了下來。
孟淵從頭至尾沒往吳晚那裡瞧上一看,看起來,只要此事至此結束,他必不會深究。
可是,吳鉤還沒慶幸多久,這位晚姑娘便嬌滴滴地喚了一聲:“三爺請留步。”
那聲音又嬌又軟,險些沒酥掉人的骨頭去。
孟淵渾身的氣息一下子變得冰冷,吳鉤卻是頭又大了一圈,忙上前道:“晚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