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進了醫院,走到了今天,能夠自食其力也算是勉強過關。
她沒有那個本事去和護士長爭。
“走吧,回家了,再站下去該凍感冒了。”她努力打起精神來,覺得已經說服了自己,於是邁開步子的同時回頭看著陳爍,給他一個笑容,“反正也沒人會在意那篇年終總結是我寫的。大不了明年我再努力一次啦!”
陳爍看著她,好半天沒有說話。
她大概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所以還這樣沒心沒肺地笑著。但她演技頗為拙劣,所以並不知道她的笑容已經把她出賣得一乾二淨。
那種笑容,頂多比哭出來好一點點,醜成那樣到底是要折磨誰啊?
陳爍覺得心裡憋得慌。
他很快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耳邊迴盪著她輕聲說的那句話——反正也沒人會在意那篇年終總結是我寫的。
她說得不對!
他在心裡重重地反駁,為這句話劃上了一個大紅叉。
把餘田田送回家的一路上,陳爍都很沉默。
餘田田也不吭聲,直到該下車了,她才解開安全帶,回過頭來笑著說:“今天真的麻煩你了,陳醫生,改天我請你吃飯!”
陳爍瞥她一眼,只說了兩個字:“別笑。”
餘田田有點茫然地看著他,“什麼?”
“我讓你別笑。”陳爍煩躁地說,“不是真心的就別笑,笑得那麼醜,不知道別人看了會心煩嗎?”
他看著車窗外說不出話來的餘田田,不知怎麼的心情更差勁了。
深吸一口氣,他對上那雙有些委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在意。”
關於沒有人會在意那篇年終總結的自我嘲笑,陳爍語速緩慢、字句清晰地說:“那是你在受到嚴厲批評的情況下,非但沒有怨恨我,反而難得地自我反省、並且經過不懈努力之後才有的成果。餘田田,如果這樣的話你都認為它只是一篇很普通的年終總結,那你就辜負了你的努力,也辜負了我的批評。”
然後是良久的沉默。
陳爍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你說過你的父母在人情世故上像是孩子,沉浸在自己的藝術世界裡,也因此你過早地變得市儈,變得懂事。可是懂事不代表軟弱,也不代表要屈服於權勢。”
因為有的人,同樣過早地脫離了父母的關懷與指導,卻和她選擇了截然不同的方向走下去。
她軟弱。
他強硬。
她隨波逐流。
他我行我素。
但他沒有說出來,只是在發動汽車以前,不徐不疾地說:“餘田田,屬於你的東西,你就要想辦法把它爭取到手。旁人搶了是旁人的事,你該怎麼做,別問人情世故,問你的心。”
說完這番話,他轉過頭去,目不斜視地把車開走了,留給餘田田的只是一個很快消失在夜幕裡的影子。
寒風仍然呼呼地颳著,小區裡的行人幾乎清一色地搓著手往家裡趕。
夜深了,降溫了,誰還呆在外面吹冷風,那不是傻子嗎?
可是餘田田就是這麼個傻子。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說不出話來,也挪不動步伐。
她反反覆覆回想著陳爍的那番話,心裡忽上忽下,不知該大徹大悟,還是堅持初衷。
她只能看著陳爍消失的方向,慢慢地握緊了拳頭。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那個剛剛遠去的人好像和印象裡的陳醫生不太一樣了,但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
她說不上來,可心頭卻好似被人無端撥動了琴絃,餘音不止。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餘田田回到家以後,正呆呆地往自己房間走時,就被陸慧敏叫住了。
“你這幾天怎麼神神叨叨的?”陸慧敏取下耳機,不客氣地瞪著她,然後很快走到客廳裡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在沙發上,“坦白從寬,抗拒捱打。我時間有限,隊友還在等我力挽狂瀾,給你三分鐘自由陳述時間,不然我們肯定就要團滅了。”
她煞有介事地低頭看了眼手錶,“超過一分鐘給我充一百塊點券。”
餘田田一臉黑線,“去去去,打你的遊戲去,你要我說什麼?”
“說什麼?”陸慧敏雙手環抱胸前,虎視眈眈地盯著她,“該說的多了,你隨意交代交代。比如你進門的時候為什麼一臉‘我是白痴’的表情,比如剛才是誰開車把你送到了樓下,再比如你為什麼瞞著我在外面有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