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一會兒,我真的糊塗了,分不清眼前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太陽”號的航行其實已經結束了。我自己也起過誓,再也不幹這種事情了。可我現在還是在船上,四周的景物依然,柳條艙、低低的寬艙門,艙外颳著海風,洶湧的海浪在夜空中躍起,在月光下現出黑白相間的條紋。前面,埃及大帆依然矗立,在雙腳桅杆上繃得緊緊的,可這桅杆是我們親手砍倒的呀;後面,草船細長的尾巴打著優雅的弧線,在我們面前高高翹起,可我們卻曾親眼見它沒入佈滿白沫的海水中。我累得半死,兩個胳膊都痛得要命。我剛坐起來,諾曼就爬了進來,用手電筒先照了我一下,然後又照了照我身旁那個從睡袋裡伸出的長著紅鬍子、滿頭『亂』發的腦袋。
“托爾,卡洛,換班啦,輪到你倆了。”
我拿起自己的手電筒,朝四周照了照。其他人都躺在那裡,跟以前一樣擠得滿滿當當,事實上,比以前還要擁擠。因而,當諾曼跑到對面的角落,想找塊地方躺下睡覺時,這些人全都翻了個身:卡洛、聖地亞哥、尤利、喬治。可是,擠在他們中間的那個腦袋卻有些陌生,有著亞洲人的臉形和一頭直溜溜的黑髮。那是啟,日本人小原啟。咦,他怎麼跑到“太陽”號上來了?我躺下身去拽褲子,因為船艙太矮,根本沒法直起身來,連坐起來都很困難。這個船艙比“太陽一號”還要低。我現在明白過來了。這是“太陽二號”。我又從頭再來了。我們再次從非洲出發,現在還沒經過朱比海角呢。在外面黑漆漆的船橋上等人接班的也不再是阿布杜拉了,而是另一個非洲人,一個面板黝黑的純正的柏柏爾人,全名叫瑪達尼?艾特?奧哈尼,我至今對他還不太熟悉。
“卡洛,快起來,你剛才佔了我半個褥子,現在又壓住我的襯衣袖子啦。”
船橋上冷極了,不過倒還平靜。瑪達尼扯下他的柏柏爾頭巾,告訴我如何『操』舵才能最大限度地避開陸地,又不至於讓向岸風將巨帆擰成麻花。卡洛接管了望的任務,提防陸上和來往船隻的燈光。我們覺得四面八方都潛藏著危機,直到再次遠離撒哈拉海岸沿線危險的暗礁,躲開來自環非洲航運線上繁忙的船隻,才算有些放下心來。
可是,這一切以前我都經歷過了,現在不過是冒險再重複一次而已。上次我們順利經過了朱比海角,沒有遭遇船毀人亡的厄運。如今,我們又來到此地,再次駛入吹向海岸的勁風之中,弄不好就會前功盡棄。這次我們為什麼不從朱比海角以南的地點啟航呢?這樣起碼可以減少些危險啊。為什麼又造了一艘“太陽”號?為什麼我又要把這本厚厚的航海日記從第一頁寫起?我能回答嗎?
“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成功,”卡洛坐在艙頂喃喃地說道,“到巴貝多的最後幾英里航程,我們非完成不可。”
是他和其他同伴說服我從頭再來的嗎?因為我們少航行了幾英里就沒有說服力了?還是好奇心在作怪?抑或是想弄個明白:我們曾試著按照數千年前的古墓畫來建造和駕馭草船,雖然失敗了,但有了這種實際經驗,我們再造一艘更好的草船,是否就能橫越大西洋了呢?也許,兩種原因都起了作用。不可思議的是,從“太陽一號”著陸到“太陽二號”下水,中間只隔了十個月時間,捲土重來的想法就逐漸形成。這期間我見到了更多的草船,就是從地中海內陸直到大西洋,在古代文明迄今仍有殘存的地方。
義大利撒丁島西南沿海的奧里斯塔諾沼澤中,有一個很大的鹽水湖,我和卡洛?莫里跟隨當地的漁民,登上他們祖傳的叫做“法索尼”的草船,用三個叉頭的魚叉去捕魚。幾座古塔坐落在周圍的群山之中,景『色』十分動人。好一派昔日風光!考古學家認為,其中最古老的古塔遺蹟大約建於公元前3000年,其建造靈感源於地中海的內陸盆地。可是在撒丁島上,這種建築風格卻延續了好多年。當地的漁民將我們帶進一座儲存得最為完好的圓錐形石塔,巨石壁上雖然長滿青苔,但在歷經了幾千年的戰爭和地震後依然完整如初。我們『摸』索著鑽進這座巨石建築狹窄的入口處,開啟手電一照,我立刻覺得這個地方似乎有些眼熟。我以前就見過這種又高又窄的甬道,整體呈螺旋狀,一圈比一圈小。巨大的石壁向內傾斜,似乎朝我們壓將過來,在我們頭頂上攏成一個高高的尖頂。和我以前看到過的一樣,這裡也有一個很矮的走廊,同那盤旋而上的梯道相交。再往裡走,就是一個很窄的甬道,從這裡沿著旋梯拾級而上,就能穿過石壁的中心,到達塔頂的望點。
如此的神奇!這座古塔的結構非同一般,可是,瑪雅人在西班牙人到來之前,在尤卡坦半島